“疫症一事最忌讳谣传,方小姐回府之时莫要在街上停留,也不要听信旁人的危言耸听,万事我们都要相信陛下的决断。”
方馨宁缓缓应下。
姜宁抿了抿唇角,脑海里将应对策略全部过了一遍,又不放心地出言提醒道:“近期方小姐尽量不要外出,减少与外人接触,若是可以,多在家中备上一些艾草,熏艾也是一种保护措施。”
方馨宁一一认真记在脑子里,回握住少女微微冰凉的手,叮嘱道:“萧夫人说的我都记下了,萧夫人也要万事小心。”
二人对视一眼,眼里的担忧关切几乎遮掩不住。
但时辰不早,姜宁又着急去找外祖父,只得朝阿玉吩咐道:“阿玉,你替我送送方小姐。”
方馨宁点头,朝着姜宁福了福身子,告别之后转身离开。
姜宁目送她远去,提着裙摆,匆匆前往顾时聿的书房。
只期望外祖父还未动身前往府外处理疫症一事。
只期望她还能赶得及……
姜宁一路上都不敢放慢脚步,又问了迎面撞上的管家,确认顾时聿还在书房谈事并未出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穿过廊道,青石铺成的小路弯曲蔓延。
姜宁看着近在眼前的书房,吐出一口浊气。
正欲上前敲门,却听得屋内茶杯破碎的动静同老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一道传来。
“你们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让老夫以年岁过高向陛下请辞此事?你们这是人说的话吗!”
拍桌子的响动即使隔着一道门也仿佛震在人心口。
同样惊走了屋外枝头停落歇息的鸟儿。
扑棱着翅膀连忙离开。
不敢招惹屋内的是非。
姜宁上前一步,又听到老人咬牙切齿的一声怒吼——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枉我顾家世世代代满门忠烈,竟养出你们这帮贪生怕死之徒!”
姜宁脚步微顿,指骨微绻,还是抬手叩响了书房门,“外祖父,孙女姜宁前来问安。”
屋内被训斥得抬不起头的老大老二老三默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顾时聿强压着怒火,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燥的脖子,沉声开口,“进来吧。”
姜宁依言推开书房门,入目就是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茶杯,还有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吭的三位舅舅。
“孙女姜宁,向外祖父和三位舅舅问安。”
少女亭亭玉立,不卑不亢地走到中间,朝着坐在主位的老人磕头问安。
眼神始终没有四处乱瞥,更没有看他们几位舅舅的笑话。
这让三个大男人本来被骂的无地自容却还要面对小辈的尴尬缓解了不少。
顾时聿抬手示意她起来,揉着眉心,眼中已经有了血丝,“宁丫头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问安了?”
姜宁起身,和老人审视的目光对上,不疾不徐地回应道:“我听闻祖父被陛下钦点为此次疫情的主管人,特来找您。”
提到此事,顾时聿难得有了几分缓和的神色又阴沉下来,冷冷扫过底下低着头的三个儿子,冷哼一声道:“你们都在这里杵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转而看向一旁矜雅淡然的少女,语气也没有好转多少。
“宁丫头,你若是也同他们一样,都是来劝我向圣上请辞不要掺和这件事的话,你也可以同他们一起离开了!”
似乎是心中认定,顾时聿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背对着大门。
一副全然听不进去的模样。
三兄弟闻言,纷纷低垂脑袋,不敢再出声劝阻,但也不愿就此离开。
姜宁察觉到屋内气氛怪异,主动开口道:“外祖父,我并非是劝您主动请辞,远离此事。”
姜宁说到这里噤声,抬眸看了一眼顾时聿,见其脸色冷冽,但眼中的怒意减半,这才接着开口道:
“孙女以为,疫症当前,若是人人都想高高挂起,岂非世间之人都是薄情自私之辈。
于如此危急关头,祖父挺身而出,接过重任,是为大仁大义的善举,孙女只敢因为祖父的大义和爱民而自豪,不敢有劝阻之意。”
顾时聿缓缓转过头,眼中似有水光涌动,却只是迟疑着望向少女道:“你当真这般想?”
姜宁没有闪躲之意,抬眸看着老人,满是诚挚地回话道:“孙女所言,不敢有半分虚假。”
刚才还紧绷着脸的老人欣慰地点头,眉间的山丘似乎也消退了下去,“我知你这孩子诚实,心胸见识远比你那几位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舅舅们强上很多。”
屋内被提及的三位当事人听到自家老父亲如此在外甥女面前形容自己,均是委屈又无可奈何。
他们不也是担心自家老父亲的身体嘛。
况且朝中那么多年轻有为的官员,平日里一个两个满口就是要为国效力,如此机会来了,倒都成了鹌鹑,反而将他们年近八十的老父亲推出来。
这算什么事?!
姜宁闻言蹙眉,抬头朝着顾时聿徐徐图之道:“外祖父此言差矣,舅舅们并非胆小怕事,他们是外祖父教养出来的儿子,言行都受到外祖父的影响,有勇有谋。
舅舅们也并非贪生怕死,而是身为人子,他们担心有损外祖父的身体康健,这才顶着被您责骂的风险劝解您从此事中抽身出来,这般孝心,也是为孙女和几位表兄们的表率。”
一字一句,落在三个听众舅舅们的耳中,宛如山间清泉。
三位舅舅:终于有人明白他们的苦心了!
顾时聿神色缓和下来,知道少女说的不假,一开始的郁气也散了几分。
姜宁打量着老人的神色,继续开口道:“舅舅们关心则乱,反而惹了外祖父不悦,您训斥舅舅们也是应当的。
只是疫症一事,劳心劳力,又是一场持久战,外祖父纵使想要亲力亲为冲在最前面,但也需要考虑长久的谋算。”
老人神色微动,显然将这些话听了进去。
姜宁察觉到顾时聿的面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