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长睫颤了颤,心中知晓他是好意,抿了抿唇,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大表兄,近几日接触下来,我是什么为人你定当清楚,在此等大事上我岂会胡言乱语。”
顾时年闻言颔首,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方才是表兄心急了,你且仔细说说。”
姜宁叹了一口气,握着稍有凉意的茶杯,朱唇轻启道:“大表兄,你可记得,三日前是什么日子?”
“三日前?”顾时年疑狐,暗自嘀咕思索一番答道:“容我想想。近日恰逢立春不久,若说节日应当还未到,唯一能扯上点关系的便是休沐,你说的应当……”
顾时年话音戛然而止,眼底骤然涌上一抹猩红。
姜宁看着他的神情,明白他是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点,心中忍不住感叹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轻松。
将士休沐,回家省亲,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营中将士染有疫症,传至家人……
顾时年心惊,脸上的懈意顷刻消散,只留下担忧。
他看向少女,呼吸顿住道:“阿宁你既已有猜测,可否想到了解决之道?”
姜宁闻言摇头,眉眼间尽显疲态,“大表兄,我只是略懂一点医术,并非神佛无所不能,此事,我亦是心急如焚,却始终想不到挽救之法。”
伴随着姜宁的话音落下,顾时年右手搭在桌面,曲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好似正在思索什么,隔了半响才接话道:“阿宁,此事兹事体大,表兄恐得先回顾府向祖父禀告,军营这里……”
顾时年说到这里噤声,偏头看向不知何时已走至营帐门口四下张望的姜宁,沉声劝慰道:“军营男女有别,情况又错综复杂,为兄实在不忍你一个女子在此冒险,不若……”
“大表兄,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留下。”姜宁听出他想游说自己同行,先一步出声打断了他,道:“为医者怎可因危险怕死而临阵脱逃,不顾患病者死活?”
顾时年望着她脸上故作放松的模样,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就听姜宁的声音再次想起。
“对了,大表兄你回府之时,记得尽量避开闹市的人群,进顾府也别走正门,仍旧和来时一样,从后门入府,进别院后就立刻封锁院落,自我隔离最少十日起,待十日后身体并未出现不适再解封。
禀告亦不可与祖父接触,最好是以书信代之。”
顾时年蹙眉,看着姜宁突然一脸严肃地叮嘱自己,忍不住心下泛起了嘀咕,“这是为何?”
姜宁回身重新坐会顾时年的对面,沉声道:
“眼下军中受感染的将士颇多,我与烨表兄时常走动其中,大兄弟你虽进军营后一直再次小憩,可始终与我和烨表兄有过近距离接触,还是谨慎些为好。”
语毕,姜宁瞥了一眼似有话反驳的顾时年,幽幽补充道:“我猜大表兄心中一定觉得我太过草木皆兵,但其实不然。
大表兄应当也知晓我喜爱读医书这件事了吧?在不少医书中都有记载,称鼠疫的传播速度和途径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快和广,而且还存在潜伏期的说法,属于防不胜防的一种急症。
因此我们只能依靠自身谨慎去隔绝患病的可能。”
伴随着姜宁的话音落下,顾时年眉头紧皱,心中惊叹其少年老成的同时,默默记下了她的所有交付,“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姜宁闻言微怔,迟疑了半响才接着嘱咐道:
“另外表兄回府后记得吩咐府中下人对府内进行一次大清扫,并使用莽草、嘉草、硫磺烧熏一遍府内外,做到府内无鼠虫跳蚤。
还有严查近三日内府内外出人员行踪,一旦发现异常即可隔离开来。此外,对近期频繁进出内外的下人也得隔离安排住处。”
顾时年听着她的交代,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好的,你说的这些表兄都记下了,回府后会一一按照你说的落实,但你与烨弟在此也要注意安危,切不可冲动不顾自身。”
顾时年说到这里叹气,语气哀怨地补充道:“只是,我该如何向祖父交代呢?若是他知晓我将你独自留在这里,怕是会直接扒了我的皮,还有姑父姑母亦是如此吧?”
姜宁瞧着他突然愁容满面的模样,忍不住宽慰道:“大表兄,爹娘知晓我的脾性应当不会怪罪于你,至于外祖父……”
姜宁抿唇,犹豫片刻后才轻声补充道:“就烦请大表兄代我向其问安请罪,让他老人家不必担心我。
毕竟我身为医者,此等时机若不站出来,便是对不起那位倾尽心血教导我的师傅了。”
前一世她为着儿女情长,为了萧衍一人学医,跟随师傅入世救人却只记挂他一人。
如今想来才觉自己自私,根本配不上师父的呕心教导。
这一世,从屯粮那日开始,她便决定,为天下百姓行医,弥补上辈子的狭隘。
更希望再次站在师父面前之时,能成为让他骄傲的弟子。
顾时年看着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心中顿觉骄傲,但仍忍不住担忧道:“可你也只是肉眼凡胎,若疫症真如你所言那般可怕,你又如何自救?”
姜宁长睫微掀,眸光幽远浅淡,红唇微张,“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善有善果,恶有恶报,别的我不敢托大,但善事表妹我可是做过不少呢。”
顾时年看着她娇俏的少女模样,忍不住宠溺的点头鼓励道:“既如此,那表兄便预祝阿宁一帆风顺,百恶退散。”
姜宁颔首,朝着顾时年福了福身子,眸光坚定地接话道:“大表兄亦是。”
顾时年轻笑,当即开始收拾起了行礼。
好在今日初来乍到,东西不多,三下五下便收拾妥当。
姜宁见其收拾地差不多了,主动开口道:“表兄,我送你出去。”
伴随着姜宁的话音落下,营帐外传来脚步声。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露出惊喜。
像是感应到了两兄妹的期待,下一秒帘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掀开,银白的铠甲泛着冷光。
是顾时烨。
“烨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