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宁大夫医术高明，眼下你既已在此处，想必对方将军的病情也是了如指掌的，难道你就没有救治之法吗？”
“俞太医妙赞了，在下才疏学浅，怎敢在马太医面前卖弄。”姜宁说到这里噤声，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挡在面前的男人，语气疏冷漠然地补充道：
“何况眼下方将军病情危机，在下若是因逞能延误了他的病情，尔等也无法向三殿下交代。”
“何况眼下方将军病情危机，若是因为在下”
伴随着姜宁的话音落下，俞樾眼中露出明晃晃的嘲讽，嘴角上扬道：
“此时军中疫症严重，宁大夫既然无力治愈方将军，为何还不留在这里照应？
莫非是担心自己也被感染，这才找个借口想要离开？”
姜宁蹙眉，语气不悦地回怼道：“俞太医，若是按着你这种说法，难道要全军营的大夫都守在这里不成？”
俞樾面对她的质问，神情倨傲地接话道：
“方将军是骁勇善战的大英雄，莫说全军营，即使是让全天下的大夫都来侯着问诊，又有何不可？”
“自是不可……”
床榻上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几人连忙寻声看过去，发现方承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方将军！”马守宗因为靠近床榻，第一个走到了方承德的床边，看着他关切地问道：“你可有什么不适？”
方承德面色灰白，唇色铁青，只虚弱得堪堪睁开眼。
“我……咳咳……何德何能……咳！劳烦天下……咳咳！大夫……”
马守宗见状，斥责地睨了一眼俞樾，然后双手搀扶其因为咳嗽脸上微微有了些许血色的方承德，轻声劝慰道：
“方将军你先别说话了，让老朽先为你诊脉瞧了一下。”
“师父——”
俞樾本想制止马守宗，但对上他严厉的目光，瞬间咽下了心里原本想说的话。
可余光瞥到同样站在边上没有动机的姜宁，一股无名火又涌上了心头，朝着马守宗大胆提议道：
“师父，宁大夫既是发现疫症的第一人，想必他对疫症钻研得应当是相当透彻的，不如就让他先来为方将军把脉诊治吧？”
语毕，他偏头看向姜宁，笑得一脸无害谦卑，“不知宁公子意下如何？”
马守宗闻言微怔，下意识地看向姜宁，面露迟疑，似是在等姜宁回应。
姜宁挑眉，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将手中放好的信件和画纸取出，朝着营帐外叫来一个小兵，将东西交由小兵，叮嘱其亲手交给陆砚辞后，转身朝着马守宗道：
“既如此，便是晚辈的荣幸，定当倾尽全力。”
马守宗回神，看着意气风发的姜宁，眼中满是赞许地让开了位置。
姜宁跃过师徒二人，径直走到了床榻边，朝着床上面如死灰，不停轻咳却极力克制的方承德行了一个礼，然后接过马守宗递过来的白色素帕，开始为男人诊脉。
然而还不等她诊出脉像，身侧就传来方承德咳嗽不止的话说声，“你…咳咳！抬起头给我看咳——”
方承德话说道一般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满眼痛苦地注视着姜宁。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姜宁眉头微蹙，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抬起了脑袋。
四目相对，方承德的目光迟疑迷茫，仿佛看到了什么震惊的面容，引得姜宁不禁迟疑是不是自己的装束漏了馅。
与此同时，因为疾病的恶化，让方承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视线更是模糊不堪，需要他用尽全力才勉强看清了姜宁的装扮。
望着眼前墨色长袍，一头浓发高高冠起的少年，方承德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少时。
曾是他的绾妹似乎也是这般扮相与他爬墙偷溜出顾府玩耍，最终被罚跪祠堂不得用膳……
想到少时的种种，方承德的呼吸变得急促，手背也因为克制呕血而青筋泛起。
姜宁看着他不断溢出的血丝，心中大惊，连忙聚精会神地在方承德的手腕上找脉。
彼时，方承德的脉搏微弱不应、沉而细、迟缓而弱、不规律、不整齐。
是真脏脉……
意识到这点的姜宁连忙查看方承德的面部。
只见他眼睛 浑浊模糊，面色灰败发白，俨然一派回光返照的状态。
这个结论让姜宁心情复杂，看着方承德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悲悯。
俞樾看着姜宁沉默不语的模样，心中一阵冷笑，但面上却佯装成关怀的模样，朝着方承德宽慰道：“方将军不必惊慌，这疫症虽然可怕，但咱们这位宁大夫医术高超，必定能让你早日痊愈。”
他说到这里噤声，偏头看着姜宁又故作担忧的补充道：“宁大夫，现下方将军情况如何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闭嘴！”姜宁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觉得心情格外焖烦，下意识朝着对方吼道：“一个男子话这么多，你是鹦鹉转世吗?”
语毕，姜宁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头朝着马守宗满脸谦虚地开口道：“马太医，你快过来看看，方将军的脉象好奇怪。”
此时，姜宁突然很希望自己的医术真的不精。
马守宗闻言连忙上前，为了方便对方诊治，姜宁特地后退了几步，给马守宗空出合适的诊治场所。
然而，随着马守宗脸部的变化，姜宁知道自己无法自欺欺人了。
真脏脉——
一般在疾病危重期出现的脉象。
其无胃、无神、无根。为病邪深重，元气衰竭，胃气已败的征象，又称“败脉”。
方承德看着两人面露凝重的神情，即便不知医理，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朝着令摆了摆手，轻咳着开口道：
“我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咳咳！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妨事咳——”
伴随着他磕磕绊绊的话音落下 ，一口鲜血终是遏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姜宁看着冒着粉红泡泡的鲜血，眼中闪过一抹不认，主动上前想以诊脉的素帕为其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