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转过天来,新娘子的父亲外人送号画疯子的余天祥亲自送女儿回家。
曹家摆酒席招待亲家,席间自不免客气一番,炳荣稍坐了一会就借故走开了,一想起自家的老泰山是个画匠就不免心烦。
’“唉,别人娶的好媳妇,娘家有钱有势,姑爷也能沾点光,而今自个娶了个穷画匠女子,什么好处都没得了,还要尽半子之孝,实在是悲催呀。’
炳荣闷闷的回到房中,却见母亲正拿着一匹布来给新媳妇添箱,按当地规矩,新人过门三天要开箱,婆婆要往新人箱子里添一两件东西。
正是所谓的“开箱放布匹,生儿养闺女。”
那曹余氏的娘家原本也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祖上不仅出过名儒大德,更是以丹青绘事名传千年,后世也多出丹青圣手。
他们画的画以生动传神,几可乱真而闻名,更有人说他家有祖传画谱,所作之画不仅生动形象,而且只要心诚还很灵验,正所谓心诚则灵。
到了她父亲余天祥这一代,家业凋零,仅有几亩薄田维持生活,那余天祥更是喜欢画画,每天不停的画,但他却有个脾气,不肯卖画赚钱,平生只为知已画,凡是与他说得来的的知画这之人免费送人也从不心疼。
他自来认为画为圣洁之物,决不能为俗物所沾圬,更不能沾这酒色财气,因此上他为自个立个规矩,所画之作三送三不卖,一送敬画人,二送惜画人,三送知画人,为此不知得罪多少人。
一不卖指画求神佛得利的,二不卖二道贩子指画赚钱的,三不卖不知画卖回去充门面的。
只他这三送三不卖不知少赚了多少米,也让自家的生活水平一天不如一天,所幸的是他与炳荣的爷爷曹万盛相交至厚,曹掌柜在镇上开的门神作坊时常要画些新画样。
每次都让他画并且润笔极多,早先的门神行有一个规矩,使用画稿是要抽份子的,所以千百年来,聚仙镇上的门神年画图样很多,这是因为镇上有专门画门神样的画师。
每画出一幅画,门神作坊雕版用时,就要到八作工会和画师签一份押书,按市价的一成收份子钱。
那是的画师画一份门神样,签的有独押的,也有的签众押,独押是一三六分,众押是一成分。
那独押就是签一家,众押便是能签多家,所以画师不需要卖画,只要画出好的画样,便可有可观的收入。
而八作公会也要从中抽出一成的份例成为会中的花费。
断不是现在,谁想刻就刻,印画的人财源满满,而画画的穷困至极。
而自从吴孝天当上八作公会的会长,他便提高了会费的比例,按图样硬行摊派画店不再和画师签押分成,只要向会里交一定的份额便可使用门神样。
会里要求画师每画一张画稿得一份润笔,再无分成可拿。
这样一来,会里的收入增加了,作坊里少出了一份分成自己然也是高兴,但是画师们却惨了。
辛辛苦苦画上一张画稿不知道累死多少脑细胞,会里又是按质量定价,又是按销量定价,总之一幅画稿换不来多少一点钱。
为此很多画师便不再画门神画稿,转做其他了,独有这余天祥每天自是笔耕不缀,画了不知多少幅画,每天爱不释手的。
曹万盛喜欢他的画,便悄悄签他的画来作画样子,多少周济他一些钱。
他一生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孩,因与曹万盛相交莫逆,便订了娃娃亲结为亲家,如今到了女儿出嫁的时候。
余天祥却是发了愁,他画了一辈子的画,却没能给女孩子攒个嫁妆钱,当老伴向他说起这个事的时候。
余天祥便说亲家是个爱画懂画的人,我虽无金银陪嫁 ,便将毕生所画全都给女孩儿做了陪嫁,想来他是极喜欢的。
而今这曹余氏见婆婆到来添箱,便打开箱子,老婆婆看到媳妇箱中娘家没有陪送金钱便有些不喜,脸有温色说:
“怎么,你家只给你这些作嫁衣,我嫁过来时娘家赔送的大柜、二柜、床头柜、梳妆台、箱笼、桌子、板登,锦被、锦衣不知道有多少,就连那银钉真、金凤钗、就就连挖耳勺都是银的,光那压箱钱就有一百多两,你这也就这一口箱子,里面还没有一分钱,怎么这么扣门。”
一番话说得曹余氏脸红过耳,怯怯地说:“我家实在没钱,这些是父亲毕生所画,他说咱家是爱画之家,所以就给我作了陪嫁。”
“哼,没钱还嫁什么人,留娘家当老闺女算了净丢人。”
老婆婆说着把那布扔箱子里气哼哼地就往外走,此时炳荣进屋见到母亲不喜忙问为什么。
炳荣娘愤愤地说:“去看你媳妇的好嫁妆。”
炳荣一听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急忙进屋看到那一箱子的纸画,顿感自己被遇弄了。
一时间只感到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苦辣酸甜咸,五味俱全,定了定神。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自己最讨厌画嘛,还弄了一箱子来,简直是要把个人气死。
看着这些画,他便怒不可遏地唤来两个长工把那箱子抬到院子里,一呼啦倒在地上,亲自打着火镰,一时间火光四射,映红了天。
曹余氏看着发怒的丈夫,心里担心害怕,又想到这些都是父亲的心血,就要是上前去阻止,却被婆婆劈脸打了一巴掌,恨恨的说:“你们家不知我儿子最讨厌画嘛,还弄一箱子来恶心他。
现在他要烧了你还不让,你难道就不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点妇道都没有。”
曹余氏被婆婆一巴掌打醒,她转身进屋,不敢吭声。
这时家里的人都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么多的画被烧死,也都感觉有些可惜,有人过去要从屋中捡起画轴,都被炳荣喝退。
看着大少爷如此动怒,众人也不敢阻止,眼看快要烧尽了,这时从牲口屋内走出一个哑巴。
他是曹家的伙计,不会说话,又聋又哑,人们叫他哑巴,哑巴人很精明,活做的也不错,每天铡草喂牲口是把好手。
刚才他在屋里喂牲口,猛然抬头看见院里有火光,便出来看,见到这里有很多画被烧,就冲过来抓起一张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