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这个意味深长的话题结束好,萧沐本想着和布日格德谈些轻松的话题,但不知是不是自己这具身体不适合喝酒的缘故,她的头痛又犯了,甚至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父母还在的时候,有了夫妻二人为萧沐精心配制的汤药,每次头痛都会很快缓解,但七年前,夫妻俩倾尽毕生心研制出的药方在在那场顾苍梧放的大火中化为灰烬后,她就不得不自己想办法独自面对这些了。
看到萧沐脸色忽然变得很差,布日格德很快意识到她头痛又犯了,没有多过问,他迅速结了账后就要将萧沐背起来。
“我自己可以……”脑子痛到有些不清醒,萧沐说话也变得艰难起来。
“我知道萧兄你可以自己走回去的,若是你实在过意不去麻烦我,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吧,下次请我喝酒。”布日格德开朗笑道。
虽然语气十分轻松,但萧沐还是听出了他的担忧,于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布日格德将自己背了起来。
靠在少年结实宽阔的肩膀上,萧沐心中不知不觉涌出一丝淡淡的安心,但头晕眼花的她并没有看到少年那泛红的耳廓,也没有听到他那加速的心跳声。
不知不觉中,她就在少年的背上沉沉睡去了。
幸好布日格德千杯不醉的体质,他最终平稳地背着萧沐回了旅馆。
“萧兄……”布日格德想提醒萧沐他们已经回到了旅馆,却发现背上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神色安然地睡着了。
少女为了男扮女装喝了多年抑制女性特征的汤药,身子清瘦宛若一片萧瑟秋风中的落叶,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尚浅的年纪眉心就刻上了一道浅浅的痕迹,只有在安睡时才会舒展开来。虽然摆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与世无争穷书生模样,以布日格德对她的了解,她实际上只不过是在伪装罢了,看着萧沐的睡颜,仿佛有细小的针戳在布日格德的心上。
他轻轻地将萧沐放在了床榻上,盖上被子,又心疼地回望了数眼,才小心地关上了房门离开。
那夜萧沐睡得并不安稳,噩梦再次将她裹挟,她梦到自己回到了七年前父母被杀时,曾经温馨的被火海吞噬,躲在后山乱葬岗中等待顾苍梧讨伐结束撤兵时,才在废墟中拼命翻找出父母已经不成形的尸体,悬浮在上方的光影灼烧着她的眼睛。
与其他人显示为物件的光影不同,那上面写着“行医制药技能”。
这是他们留给萧沐最后的东西。
萧沐没有理会那个弹出的光影,梦中年幼的她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在一片焦黑的院落中挖出一个埋葬父母的坑,但看着不久前还在微笑着带她放风筝的夫妻两人已经不成样子的尸体,她还是忍不住抱着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她再也吃不到父亲做的菜和母亲晾晒的蜜饯了,再也不能在冬日的清晨被父母唤醒一起堆雪人了,穿书前孤身一人的她又变得无依无靠了。
就像曾经梦中千百次经历过的一样,筋疲力竭的萧沐躺在父母尸体旁边,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就这样死了算了吧,和爸爸妈妈一起。”萧沐看着漫天滴落的雨丝想。
萧沐醒了。
她不太记得七年前自己万念俱灰后发生什么了,只知道朦朦胧胧中她做了一个梦,在她醒来时,雨已经停了,身边父母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世间从未有过他们存在的痕迹。
从此以后,她便继承了父母的行医才能,并凭借这一技能生存至今。
雨丝滴落的触感依旧残存在面颊上,柔和的月光从窗棂倾泻而下,萧沐试去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从床上坐起,望向了窗外的圆月。
两天后,按状元郎需要面圣的惯例,她将会再次见到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的修罗恶鬼——顾苍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