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喜一脸肉疼地坠在三人后头出的门，她没料错，寻常轻易不能见的东西价格确实高。三碗羊肉汤，竟花了三十文。
胡屠户那里卖的猪五花，才十五文一斤，这三碗汤，抵的上两斤肉了。
细想之下，她差点哭天抹泪地将无辜的赵寅拉过来踢两脚泄泄愤。
“衣料杂货在另一条街，你们穿着小巷过去，我赶骡车从前头绕。到了莫乱跑，在街旁等我过来。”
“晓得了叔。”
“知道了爹。”
两人应下，牵着占虎穿过深巷。
巷子宽半丈余，两旁住着人家。一户紧挨一户，皆是一进或一进半的小院。占喜艳羡地看了几眼，听到门内人声过来，她快走几步躲过。
走到尽头，她才深深喘了口气。回望身后弯曲且逼仄的空间，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或压抑着什么。
没等多久，赵有才就来了。
今次进城的最终目的，是为占喜和赵寅的婚事做准备。其他东西可以延后，嫁衣却需自己缝制。
团纹簇花，鱼鸟鸳鸯，出手皆出繁琐细致的活计，没一两个月，怕是弄不好。也有现成卖的，缝缝改改费功夫先不说，且成本要高出自己缝制的多得多。
占喜没爹娘，得事事亲力亲为，占老汉年岁大了，也不好拖着他忙进忙出的行远路。多次羞涩过后，心绪逐渐平静。
只针线还没学明白，缝制嫁衣更是难于上青天。占喜首先想到了魏慧娘，她的绣工是杨树沟出了名的好，占喜也瞧过几眼，此生怕是难以企及了。
帮魏慧娘挑好需要的绣线，占喜又选了一丈粗布并两丈价位一般的红棉布。
粗布一文一尺，棉布三文，三块布算下来不过才七十文。想了半晌，她让店家又多裁两块，被子倒叫她忘了。店里棉花布料用品一应俱全，省下她多跑的功夫。
大包小包装好已占半车，转头买上赵寅心心念念的米糕，几人坐上车架准备归家。
伴着他们远走的，还有身后一双怨怼的眼睛。
王桂花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遇着占喜，连日来安逸被打断，心中的不忿再次倾泻而出。她面容狰狞地跟着三人走了一路，穿过巷子，又在衣料铺门口看了许久。最后也只心有不甘地目送他们出城。
王桂花重重跺了几脚，转身归家。
她现住镇子南边的泰安巷，是个一进大的小院。一踏上台阶，便大声嘲里头喊了几声。
“翠儿……翠儿……死丫头，跑哪里躲懒去了。莫叫我逮着，仔细揭你的皮。”
手刚挨着门要开，从里头跑出个约十三四岁，着天青衣衫的小丫头。这丫头长得唇红齿白，秀眉凤目。走出去，说是好人家的姑娘也有人信，却不想她只是王桂花的使唤丫头。
只见翠儿青丝微乱，殷红着脸。低垂的眶中润润地，似噙满了泪。
王桂花不知心生嫉妒，还是单纯见不得有人比她长得好，整日想着法子折磨翠儿。此刻又见一副勾人样，那还了得。当即两巴掌甩了过去，点上光洁的额头怒骂道：“你个贱货，做这幅样子是要勾引谁。别忘了，你是买来给我当粗使丫头的，既是下人，要有下人的样子。收起你肠子里的阴谋诡计，若不然，你的好阿弟，有没有命见到明日的太阳，且思量思量。”
“不……不要……”翠儿捂唇轻泣，歪栽在王桂花脚下，恳切地道：“小娘子，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生异心的。”
“没有就好。别在我跟前碍眼，滚去做饭。”
王桂花踢了她一脚，直往房内去。
房中，孙赖子敞着衣襟仰面躺在床上，合眸小憩。王桂花轻手轻脚地靠近，细细看了两眼。
床上的人猛一睁眼，伸手扯她，王桂花连人带鞋的摔了过去。
翠儿站在院里，听门里传来的动静，顿时羞脸遁走。
一刻过，王桂花喘息着拍了拍已鼾声如雷的孙赖子，见他没反应，也没再扰他睡觉。
当初王桂不顾她娘的阻拦，硬是跟着孙赖子跑了出来。原以为日子定不会过得比在家里舒坦，也早已做好同孙赖子吃糠咽菜的准备。哪成想，人直接把她带来镇上，还住进了小院。如今顿顿有肉，身旁有丫头伺候。一想到这，她做梦也能笑醒。王桂花心里一合计，就定了主意。她要找个时间回村，好好风光风光。叫那些看笑话的人，自打嘴巴。
王桂花环顾房内各处，整套的榉木家具，雕花大床。梳化台上的妆匣里，装着她最欢喜的宝贝。一幅碧色耳坠，另一支足一两银子重的摞丝兽头簪。
她心里有惑，旁敲侧击多次，每回都被孙赖子挡了回来。索性直白的问了，又被孙赖子沉脸骂过一回后，再没探究的心思。人带她过好日子，她接着就是，管你来钱路数正不正。问多了，没准问出祸来。
就这次，他出门几日不见人影，最后还带了伤回的。只要日子欢实，她乐得当睁眼瞎。
这厢，占喜逛了一路，完全没想到被人跟踪。几人刚喝的汤，吃的饼，腹里胀实，晌午饭正好免了。
四人回房休憩，占虎赵寅还在玩闹的空当，占喜就合眼睡了。这一觉，更是睡到未时末。
她从梦中惊坐而起，后背汗湿大片。开窗看了眼日头，暗道一声坏。忙起身，拿上刚买的衣料和绣线去吴婶子家。
吴婶子不在，早先遇着问了一嘴，说是要同儿子走亲去，吃了夜饭才回来。此时冯家，只剩魏慧娘在。
占喜在院里喊了两声，魏慧娘应了，她才跨槛进门。
魏慧娘嗔怪：“直接进来就是，同我需讲什么虚礼，索性家中只有我一人在。”
占喜伸手进布包摸了摸，掏出里头的绣线，“晓得的，早上听吴婶说了。你看颜色可对？”
魏慧娘接来瞥一眼，立马应道：“对的……对的。你等着，我拿钱给你。”
占喜拉住她，“不忙，那个以后再算，现下我有其他事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