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9/23 11:20
西海市前进小学大门外。
37岁的顾文成正坐在马扎上翻看着旧报纸。
身旁的三轮车上驮着一个简易木柜，上面整齐排列着六七个蒙着塑料布的不锈钢盆。
一辆红色面包车停在了街对面，从车上下来一个背心裤衩的男人，左顾右盼着到了三轮车前。
男人叫项卫国，34岁，原西海市第一调味品厂司机。
“诶！都卖盒饭了，国家大事跟你有关系吗？”
顾文成抬起头看了一眼项卫国，似乎有些意外，忙放下报纸，笑着站起身看了看街对面的面包车。
“你刚出车？”
“可能嘛！天不亮我就出门了，货都送了七八趟了！”
项卫国边说着，边逐个揭开塑料布看了看不锈钢盆里的菜品。
“行啊，鸟枪换炮了，还不锈钢盆！”
“没法子，前几天有个小孩儿问我晚上用不用盆子洗脚。我一想，是不合适。这回不锈钢的应该没人瞎想了！还没吃吧，来一份儿？”
“这咋好意思！……”
项卫国有些尴尬地笑着，咳了一声顺便吞下了口水，“不能我们一大家子都吃你的吧？”
“说啥呢！这不是家里有嘛，你要是让我给你开小灶，我还真没那个工夫伺候！”
顾文成已经拿起了发泡塑料盒，不锈钢小勺几下就装了冒尖的一大盒。
“过来坐吧！”
菜装得太满，盖不上也不好倒手，顾文成一个眼神把项卫国拉到了一旁的小折叠方桌旁。
顾文成小心放下菜，又回身从三轮车大泡沫箱里抓出两盒米饭，抽了一次性筷子递给项卫国。
“老顾，不用不用，一盒就行，我……”
“你的饭量我还不知道？吃吧，管饱！”
项卫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米饭抓在手里。
“行，老顾你记着账啊，你也不容易，不能白吃你的！……”
“说啥呢！”
顾文成抓过挂在三轮车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转身看着校园门口。
校园里响起了下课铃声。
寂静的校园立刻焕发了生机，嬉闹声沸腾。
三三两两的家长翘首寻找着自家的孩子。
接送已经程序化，家长面容肃穆，被接的孩子在目光接触下，立刻没了笑容，闷头跟着家长离去。
更多的孩子成群结队散去，勾肩搭背，嬉闹说笑着涌向四面八方。
顾文成的三轮车前也已经聚起了二三十个孩子。
孩子们帮着顾文成支起了其余的几张小桌，五六个围在一起，对着顾文成喊着想吃的菜码。
顾文成嘴上不停地应着，手脚麻利地将饭菜端到小食客们面前。
顾佳宁和项羽菲远远看见了正在吃饭的项卫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还是顾佳宁拽了拽项羽菲的胳膊，项羽菲这才脚步踌躇地跟着顾佳宁，拿了桌子和马扎坐到了一旁远离项卫国的地方。
项卫国似乎没有看明白眼前的情况，不住地打量着大快朵颐地孩子们，目光刻意避开了项羽菲。
“老顾，这是怎么个情况？都约好啦？我说你咋跟没事儿人似的……”
“嗨，啥约好了！这些孩子的家长有一大半儿都是原来咱们厂的！我看孩子们天天带饭盒也不是个事儿，现在早晚凉了还行，暑假前一俩月天那么热，饭咋吃啊！我干脆就过来买快餐，孩子们有口热乎饭吃，我自己做的给孩子们吃也放心……”
“行！没想到你还挺有头脑。一份三块钱五块钱，这……”
项卫国用眼睛再次数了数人头，“行啊，不少挣啊！快赶上我开一天车的了……”
“两块，管饱！”
顾文成用铝饭盒装好了饭菜，招手让顾佳宁过来拿过去。
项卫国以为自己听错了，僵着身子看着顾文成。
“两块钱？你还管饱！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没你说得那么邪乎！孩子能吃说明身体好，我看着也高兴！”
“行！你是这个！”
项卫国略带调笑地对着顾文成竖了竖大拇指。
“那你还有钱赚吗？”
“少赚个块八毛的没关系！”
顾文成抓了抓过来盛饭的小胖子的锅盖头，又从泡沫箱里拿出一盒米饭。
“孩子们也没那么多的要求，有肉有菜各个吃得不也挺香？”
“跟你在一个厂里混了十几年，真不知道你还是个活菩萨！”
项卫国悻悻地笑着，将剩下的菜倒进米饭里，连扒了几口，将发泡盒捏扁摞在一起，啪的一声用一次性筷子贯穿，起身扔进了三轮车架上挂着的蛇皮袋。
项卫国看了一眼不远处闷头吃饭的项羽菲和顾佳宁，长呼了口气。
“老顾，你忙着，我得赶紧把货给人家送去！”
“这大中午的，人家上班吗？你吃饱了？”
“饱了饱了！跟人家约好了！老顾，你手艺绝对是这个！”
项卫国又竖了竖大拇指。
“吃饱了快走！就好像那么多年你没吃过我做的饭似的！”
顾文成皱眉调侃着，项卫国哈哈一笑，快步回到了车上。
面包车吐着青烟远去了。
“谁还要米饭自己拿，还是老规矩，谁都不许剩菜剩饭……”
“知道啦！……”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回应着。
顾文成又擦了擦手，回身到了顾佳宁和项羽菲身边。
项羽菲看起来没什么食欲，埋头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
顾文成蹲下身，看了看两人的饭盒，故作神秘地问着。
“发现惊喜了吗？”
“爸，项叔昨天又撒酒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