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现在变成十几岁的样子穿着校服飘飘荡荡,看着真正的自己在水里泡的肿胀,一时间不知道哪一个更吓人。
十几岁的校服兜里还有一包拆封了的烟,我熟稔的抽出一根搭在嘴边。
打火机怎么也按不着,旁边有个人,啊不,鬼,挤过来:
“咱都是溺死鬼,没火的呀。”
我抬眸看她一眼,默默飘走。
她又挤上来:“妹妹妹妹,别走呀,这条河死的人少,你能来一趟也不容易。”
她身上破破烂烂,几乎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嘴唇红的艳丽,眼尾上挑,风尘中又透露出浓浓的,犹如愿者上钩般直白的诱惑。
可惜现在没心思看美女。
任由尸体随水飘走,我一步步往岸上飘去。
“妹妹妹妹,年纪小小怎么想不开,人活一辈子多不容易是不是?”
我平稳的目视前方看着路,淡淡道:“我三十一了。”
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忽然住了嘴,不说话了。
我往前飘了两米,她又追上来,扯出一个笑容说:“我忘了这茬了,姐姐姐姐,你没什么问我这个老鬼的吗?”
我沉吟片刻:“有。”
她睁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我,我不太适应和人这样近距离接触,往后退了一步。
她眼里扑朔了一瞬,快到我都以为是我的幻觉。
“你有火吗?”我挥了挥手指间夹的那根烟。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显得口红衬得她更艳了。她双手掌心向上,憋足了劲,皱着眉头,口中低声念念有词。
一缕小小的烟从她指尖冒出。
我挑了挑眉。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看着她,她仍然在努力,只不过那缕烟都越来越微弱了。衣服摆来摆去,几乎要将她露个精光。我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她愣了愣,笑容逐渐变大,直到血红的开裂到了耳朵根,牙齿又密又细。她看着我:“你叫什么?”
"周白一。"
我没什么表情,转过头就走。
她一把拉住我手腕,塞了个什么东西,就忽然像那缕烟一样消散开来。
我低头一看。
手心握着一颗拳头大的,软软的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头颅。
五官发黑,已经看不见样貌。
我沉吟片刻,把它揣到了兜里。
又回河边洗了洗手。
顺便扔掉了那根没来得及点的烟。
耿莫,别让我在这找到你。
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抬头,前面一个拔高的黑影站着不动。
大约快有三米了,四肢瘦长,黑色的衣物垂下来,挡住了枯枝般的躯干。
诡异的是,他周围连草木都一动不动。风也凝结了,变成可视化的透明纱雾。水珠凝滞在中间,模糊了他的五官。
越向前走,越觉得难以呼吸。
不是的。
是我逐渐无法呼吸。
老子都死了还要遭这老罪。
我索性站着不动等憋死,大不了再死一次。
那人一步步向我走来,像穿模一样,周围仍是一动不动。
穿过雾障,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我的脸!
被水泡发,肿胀无比,有蛆不断从嘴里,眼睛里爬出来。
我叹了口气,但忘了呼吸困难的事,气儿差点喘不上来。
一把扯下他身上的袍子。
我低头看着我,手缓缓搭上我的后脖颈。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
袍子下是一面镜子,头颅四肢犹如镜框一样,恶趣味的围绕在镜子中央。
镜子里的我,旁边站着耿莫。
他的面庞是那样的熟悉。
我忽然恍惚了,几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想法,或者思考问题的能力。
他比我高足足一个头,对的,他温柔的弯下腰,转头看着我,用指腹轻轻触摸我的耳朵。
我嘴里喃喃着:“耿莫,耿莫。”
他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可是眉眼又是那样的忧伤。
我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突然推了我一把,我跌到了镜子里。
像深渊一样。
不对,向深渊。
坠落。
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