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群的对面是个小庄院,上覆青瓦,外铺卵石,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形,旁边青溪泻玉,若是好天,必是一副草木盎然的画面,真想不到京师的外城居然有如此宁静平和的院子,却突然变为人间炼狱,看来江湖比天气还要多变。
“某非东厂番子来了?”黄玉铃惊叫。只见庄院上看是有着一股妖气在盘旋,浓烟灼热中带着狰狞,又夹杂着肆意妄为的风声和哀鸣,似乎天地也屈服于这喷涌而来的烈火和杀戮。
三人赶到庄外,只见满院起火。朦胧中一群歹人武功极高且训练有素、纪律合一,与其说是江湖歹人,不如说是有组织的杀手,逢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少,庄院本是大户人家气派,却在火中和刀剑中挣扎,一时间血溅四方,惨无人道。
看是为首的一名歹人正和一员外模样的人厮杀,黄玉铃忙对着令狐过说:“令狐公子,请救救程庄主,他之前是杜松将军麾下的把总,为了查出萨尔浒之战的奸细,他在这里建了庄园用以召集杜将军、刘将军旧部,想不到今日却被番子追杀。”
令狐过想:“这黄玉铃难道是未卜先知,朦胧中就看出是东厂番子?这番子大白天为何要追杀两位将军旧部?”
见程庄主一身是血,身上所穿的绸服已是剑伤累累,看是危在旦夕,小奕按耐不住,飞身跃起,剑光闪烁,顿时撂倒几个歹人,来到程庄主旁。
程庄主对着小奕说:“女侠,别管我,快去救杨公子!杨涟杨大人一生忠直,我们不能让他断后!”
再看和其过招的人,一对小而稀疏、黃而短的眉毛,眼细但突出,目光流转,正是东厂档头史公公。
令狐过浅笑说:“原来是东厂史公公,在下令狐过,久闻史公公有两大特征,一是不男不女,二是人头鼠目,今日一见,果然是雌雄难辨、眉目如鼠,名不虚传,久仰久仰。”公子那挺拔的鼻梁,星剑的眉目,看似飘逸的身型为他增了几分书生气息。
几个东厂武士见来者不善,一个提着绣春刀吆喝杀来,未到身边,却被令狐过一脚踢开,回收之时疾如闪电似的,看得后面几个东厂武士眼花缭乱。
史公公气得面红耳赤,他生平最忌恨别人骂他阉贼及鼠目,因此手下们都不会用“阉”、“骟”字,甚至连”鼠”字也避讳,而今对方一次性说了他两大心头忌讳,史公公岂能不怒,只是想起大事要紧,不好这时和令狐过决斗,于是强压怒火说道:“令狐公子于宁远一战帮助袁崇焕大破鞑子,名扬四海,咱家也是久仰,还想找个机会向令狐公子请教。”
令狐过听到这番话,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他虽有一副侠义精神,却喜欢别人恭维崇拜,不过史公公的后半句“请教”却听得像是过招似的。
小奕急着叫:“令狐哥哥,你还站着干嘛?人命关天,还不过来帮忙!”
令狐过并非不来帮忙,只是江湖阅历告诉他这件事情并不是常人想得那么简单,于是缓缓对着史公公说道:“好说好说,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此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史公公何不与程庄主等人化干戈为玉帛,一起把酒人生。”但见令狐过一身浅色罗衣,头束竹簪,高挑身材,带着半分风流、半分轻佻之气质,众人心想,人道令狐公子有几分书剑无双气质,今日对阵,看似名副其实。
史公公当然听出令狐过调侃之意,脸色半白半红说道:“令狐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只是今日咱家奉周公公之命,索取逆贼杨涟之子杨之易,而这群乱党竟然敢收留逆贼,还请令狐公子不要为难咱家,否者咱家也只好公事公办。”说到最后那四个字公事公办,史公公可是咬牙切齿。
不远处,正见柳阳和十几个大汉护着杨之易与约莫四十个东厂番子交手,看是寡不敌众,这以多欺小的场面让令狐过看得好生不爽,于是讥讽道:“您老人家都不公不母的,就不要公事公办了。”
令狐过的每一句话都揪着史公公的忌讳踩着,他火冒三丈喝道:“孰可忍不可辱!咱家今天就要伸张正义、还我公道!”看到那程庄主已经是身受重伤且小奕在身旁被东厂番子挡住,史公公便要扭转獐头跃向柳阳杀去。
令狐过听到所谓的伸张正义、还我公道更是讥笑不已。史公公气急败坏,“小的们,挡我者,一个不留!”
令狐过、小奕和程庄主等人正要去和柳阳汇合,却遇到十个东厂武士杀来,只见刀法整齐如一,寒光闪闪,四面八方,直取令狐过要害。
“小奕妹妹,扶好庄主。”令狐过迅速拔剑,剑快人更快,只见身影飘逸,闪过所有刀剑。东厂众人正在寻找身影,却见眼前一闪而过,惨叫一声,众人手腕已被割裂,武器叮当落地。
柳阳正和史公公交手,双方剑法截然不同。柳阳刀气凶猛,大纹大路,有如秋风扫叶、风起云涌。史公公身形较小,所舞之剑法阴气十足,一招一式,看是怯其锋芒,其实却阴奉阳违,躲闪间处处伤人要害。外人看来柳阳占据上风,其实并无伤到对手,反而对手几招,若非柳阳躲得快,早已中剑。
令狐过见那柳阳露出败相,飞身跳到二人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刺向史公公咽喉。史公公慌忙挥剑拨开,想不到这只是令狐过的虚晃一招,剑到咽喉处突然转手一拨,反转剑锋刺向史公公小腹。史公公回招已然来不及,唯有一个跄踉后退,差点立足不稳而摔倒。令狐过哪里肯放,举剑跳起直朝着史公公面门砍去,史公公只听狂风肆横似的,便知其剑气之凌厉,于是挥尽全力往上挡去,想不到这又是令狐过引蛇出洞的怪招,史公公全力砍上,却使得中门大开,半空之下,令狐过又是变招,一个反转,一脚踢到史公公胸部。史公公顿时摔出一丈有余,口吐鲜血,却侥幸想着:“这令狐贼子招数甚是变化多端,若其内力更为深厚,我就一命呜呼了。”
史公公想得没错,令狐过虽天性聪颖,却是任性不羁又带着几许自傲,因此没有耐性花个十年八年的时间精力去修炼内功,就来中土闯荡。京师三年风花雪月,武功已然有些消退,若非宁远之战燃起其内心斗志,估计隐没于花草之中。
史公公见势不妙,挥手一扬,袖子里突然射出六支暗器,直取杨之易。此乃史公公之围魏救赵之计也,以便脱身。那暗器看是无羽箭,原来史公公将袖箭藏于袖子当中,一次可装六支小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