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却不屑说:“还有更险恶呢!万历爷闻之萨尔浒大败,掩面大哭,他本来就年老体弱,加上长期吸食鸦片更是风烛残年,第二年就驾崩了。虽然太子做了皇帝,但万历爷临死前指定要封郑贵妃为皇后。那就是说新皇登基,郑贵妃就有可能成为皇太后,万一新皇有所不测,郑贵妃完全可以用皇太后的身份立福王为皇上。八月初一,太子即位,改年号为‘泰昌’,看似励精图治,锐意革新,让大明一度出现了中兴气象。只可惜,你们男人用什么风流倜傥来自圆其说,其实就是一群三心两意的好色之徒,泰昌帝也是。”
小蕊瞪了令狐过一眼,“郑贵妃投其所好,献美女给泰昌帝。皇上芙蓉帐暖度春宵,十日后一病不起。太监崔文升进药,结果一昼夜后,皇上连泻三四十次,处于衰竭状态。廷臣们如杨涟猛烈抨击,‘贼臣崔文升不知医,妄为尝试。皇上哀毁之余,一日万几,于法正宜清补,文升反投相伐之剂。’皇上生母王氏外家等都认为必有阴谋,遍谒朝中大臣,哭诉宫廷凶险。”
听得令狐过一身冷汗,小蕊接着说:“据说八月二十九日,郑贵妃党羽方从哲推荐李可灼呈献红丸给皇帝。泰昌帝看是病急乱投医似的要进食,感觉尚好,随后不听群臣劝告,再次服用。看似药到病除,其实暗藏祸根,病情突然加重,自知不治,传闻临终前秘密召见杨涟,让其辅导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九月一日五更天时,登基仅一个月的泰昌帝驾崩,这就是朝野说的‘红丸案’。”
令狐过说:“用红丸给皇帝治病本来就是荒谬!皇上先喝泻药后吃红丸而驾崩,那方从哲、崔文升和李可灼可是要承担责任啊!”
小蕊冷笑一声:“朝廷如江湖,哪有是非之分,只有实力之差。朝野主流震怒,都认为这是郑贵妃及党羽谋害皇帝的阴谋,因此力主捉拿李可灼从而审出真凶。可当时主持内阁的大学士方从哲轻描淡写说了句,‘李可灼进药不效,但亦臣爱君之意’,只是对李可灼罚银五十两、罚俸一年,以闭外廷沸腾之阴谋论。而这时候的郑贵妃意图以皇太后自居,勾结泰昌帝的妃子李选侍占着乾清宫,看起来想密谋挟持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天启。杨涟等朝臣直奔乾清宫,一见到太子就山呼万岁,然后在忠于泰昌帝的侍卫等人保护下,不顾郑贵妃等人的阻拦,带着太子直赴文华殿接受群臣礼拜,造成既定的事实,同时要求李选侍移出乾清宫,迁居哕鸾宫,这就是朝野说的‘移宫案’。可怜泰昌帝尸骨未寒,后人就权力斗争闹得死去活来。难怪古人说,但愿生生世世,不要生在帝皇家。”
“本来郑贵妃还不死心,只是祖父在万历后期受到皇帝所托去整顿蓟辽兵马,因此掌握了辽军和蓟军,一听到泰昌帝有变,连忙带着精锐边军回京威慑。京营措手不及,深知边军实力,又知道太子为正统,于是观望不前。内有杨涟,外有祖父,郑贵妃大势已去,很快就忧郁成疾在天启登基时死了。哼,死得可真巧!”说到这个“巧”字,小蕊眉头紧锁,看是怀疑内有乾坤。
小蕊继续说:“由于泰昌帝突然驾崩,朝中人心惶惶。新皇登基,不愿深究。李可灼被发配边疆,不知所终,说不定被灭口;崔文升先是发遣南京守灵,现在投靠魏忠贤凯旋回归做了漕运总督;方从哲则以年老退仕,居住在京师做个富家翁,表面说不问正事但其实是浙党的领袖,遥控朝政。天启登基之前,哕鸾宫还莫名其妙起了把火,差点把当时被赶回去的郑贵妃和李选侍给烧死,好是诡异。魏忠贤本是郑贵妃下的小喽啰,却在关键时刻见风使舵,得到重用,现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由于泰昌帝最后一个见的大臣就是杨涟,所以朝野一直传闻,泰昌帝临死前给了杨涟一道密诏,用于非常时刻整顿朝纲。看魏忠贤不断派人追查此事,估计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令狐过连连吐气,宫廷的争权夺利果然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从萨尔浒之战到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一步接一步,大军败得不明不白、皇帝又死得稀奇古怪,再链接到近期东厂追而不杀杨涟的儿子,以及模糊不清的镖局血案,一环连一环,内有乾坤。
忽然间,小蕊摸了下肚子,看着就到寅時,自言自语说道:“折腾了一个晚上,还真饿了。开城门后,咱们找机会进城,我们去吃烤鸡翼。”
一说起吃,令狐过即刻来了精神:“你喜欢吃烤鸡翼?京师有一家太平馆,那里的鸡翼用自製豉汁烹煮,入皮入肉入骨,翼肉饱满,甜而不腻。”
小蕊摇头说道:“你说的是太平桥下的太平馆?那家的鸡翼确是好吃,但关闭了好些天。掌柜来自湖广,和杨涟是老乡,以前杨涟闲时常去会馆和族人相聚。后来杨涟落难,太平馆人怕是担心得罪东厂,关闭了好一顿时间都没有开。”
令狐过突然想起了杨涟的血书,在那“太平”二字旁落了个血指印,莫非暗示着什么?他抓着小蕊的手问道:“你说太平桥下的太平馆是杨涟之前的落脚地?”
小蕊甩开了令狐过,没好气说:“干嘛抓着我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不是你那个小丫头那么好哄!”
令狐过陪笑脸:“你想哪了?我是说杨涟的血书里,或许真藏着一个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可能就在太平馆里。”
(时间截止:五月初三寅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