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令狐过和小蕊一路从正阳门进入了内城,在太平桥下看到了一个小巷。和京师寻常街巷不同,由于这里平时为南方人聚集之处,因此巷子难免饶有南方气味。巷中都用弹石铺路,整洁幽深又带着几许曲折多变之感。
太平馆就坐落在这巷子里,由于之前杨涟和东林党人常来这里喝酒,而今馆里人员及附近人家早已离开以避风头。令狐过和小蕊见这太平馆虽然看似败落,但仍保持曾几的南方士馆风骚,屋顶青瓦铺盖,墙壁由铁色的砖头砌成。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无不显示着昔日文人墨客高谈阔论之地的雍容气派。
令狐过和小蕊跳入庭院,走进阁楼,环往四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南方人家的细腻温婉。不过,这场合看似被官府搜索过,以致好些桌椅摔在地上。抬头一看,只见屋顶上的瓦片压得密如鱼鳞,看是天河决口也不会漏进一点儿去,一时间竟让人感觉压抑得透不过气。
“本来这里的烤鸡翼配着清酒喝,最为美味!加上些南方才子在此侃侃而谈,一副花前月下、琴瑟和鸣的光景,而今……”令狐过看着败落凋零的馆子,不由喟然叹息。
“看来阉党曾来太平馆搜索过。”小蕊想着。
令狐过和小蕊巡视了四周,看是早已被东翻西找,尤其书房更是散满一地纸张。令狐过蹲了下来,拿起来些书,无非就是些四书五经之类,于是也不再花心思在这书房里搜查。
小蕊问:“你说杨涟血书里面对着太平二字意有所指,所以你怀疑这太平馆里藏着杨涟的密函?”
令狐过看着四周颇为狼藉很是无奈,“我只是推测而已,但是来到这里,看到早已被人翻箱倒柜,尤其书房更是逐章逐页搜查,也搜不出个究竟,否则就不会一路追踪杨之易。唉,现在毫无头绪,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小蕊却是不以为然,“杨涟是个心思慎密的人,他抱着必死之心去弹劾魏忠贤,必然是留了后招,绝非简单的飞蛾扑火。在锦衣卫大牢里,用尽生命的最后力量写下份血书,不仅是以死明志,更是有可能为后人留下线索密语来扳倒阉党。” 边说边敲了下墙壁,看里面是否有夹墙。
令狐过荡步在太平馆里,看着馆中共有五个包间雅座,前面四个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名,分别为傲梅、幽兰、澹竹和逸菊。看小蕊还在四处搜看,令狐过不由自言自语笑说:“看来小蕊姑娘参透不了何为是故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梅,深披傲雪,指的是杨涟之类的高洁志士;兰,深谷幽香,指的是袁崇焕袁大哥之类的世上贤达;竹,清雅澹泊,呵呵,就像我这样的倜傥君子;菊,凌霜飘逸,就像小……”
“就一天到晚想着你的小丫头!等我哪天划花那小丫头的脸,看你还想不想她!”小蕊跟在后面,一边敲打着墙壁,一边说道。
令狐过见她生气,便急中生智哄说:“既然前面四个雅座都以梅、兰、竹、菊为名,第五间房会不会以松为名?人道是花中四君子,我看应是五君子,把松也加进去。正是草枯木凋之时,苍松亦能昂然挺拔、四季常青。就像小蕊姑娘,在岁寒乱世中,不为物惑,不改初衷,始终道心坚定,一如文天祥的正气歌所言,‘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只是松树的叶子锋利了点,带着狠劲不饶人。”
本是生气的小蕊听到令狐过在前面摇头晃脑、音调铿锵,忍不住笑,但嘴上还是训他:“别以为你说了两句好话,我就会放过你和你的小丫头。”
到了第五间房,赫然看到雅间名字为“太平”,猛然一震,常人说“天无太平,日月不明;地无太平,草木不生!这太平可是百姓的命,是江山的根。”而杨涟在血书里将指印沾在太平二字旁边,自然无人起疑。然而,杨涟指着太平,杨涟的密友利虎国也对着其表妹提到太平馆这地方,难道这太平馆里的“太平雅座”另有乾坤?
进入“太平雅座”房间,细心观看其摆设和其他雅座并无异样,唯一不同的是,雅座正中间挂着一副于谦的画像。素闻杨涟及东林党人向来敬仰于谦,因此在会馆里挂有于谦画像不足为奇。再看这太平雅座,虽然亦有被搜索的痕迹,但画像依然完好无损,画中的于谦一副正气凛然、刚正不阿模样,看来阉党中人亦被于忠肃公的公忠体国所威慑,因此不敢损坏此画。再看,画中人物旁边则刻着于谦留下的《石灰吟》诗句。令狐过不由念了起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青白在人间。”这首诗刻得苍劲有力,尤其“烈火焚身”这四个字更是雄健洒脱、气度磅礴。
“太平?”若是按照杨涟生前留下的线索,他若有密函,就一定藏在这太平桥边的太平馆里面的太平雅座,只是这里和其他房间并无特别之处,除了这个于谦画像。“好好琢磨”,令狐过心里想着杨涟留下的遗言。抬头看,见画中的于谦面似银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颔下微须,只是那目光看是朝着墙角边的地上。
令狐过再到墙边,墙边和地上都有搜查过的痕迹,看来阉党中人也是掘地三尺似的寻找一切蛛丝马迹却不得要领。令狐过颇为沮丧,忍不住击了下墙,却闻蓬的一声,泥沙灰尘簌簌而落,正好和地上些石灰混在一起。
“石灰?于谦的石灰吟!莫非这是个线索?” 令狐过四处看,只见墙角和地上都是青砖,并无异常,只是于谦眼神所到之处的角落却有着一块沾着石灰料的砖。由于砖头颜色几乎一模一样,且砖上沾着石灰、泥沙尘土,因此无人留意这石灰砖。
令狐过挖开那石灰砖,同时举起旁边的青砖,顿觉体重有点差异,再看那石灰砖另一边有个细小痕裂线,莫非?用力一捏,竟然粉粹,里面含着一根白绢。
“令狐过,你真厉害,这都能让你找到。”小蕊喜出望外。
“当然啊,我是个大猴子。”令狐过得意笑说。
打开白绢一看,二人脑子一片茫然,本来欢喜的心情就像从顶峰掉进失望的无边深渊里!白绢上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小蕊想起江湖人士曾用浸了酸液的笔在白纸或布绢上写字,干了后字迹就会隐没,但如果白纸或布绢再浸湿了,字迹就会重现。于是赶紧盛了一杯水,將白绢浸在水中等了好一会,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文字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