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听到刘公公的回话,放下手里的朱砂小笔,站起身走到窗旁,透过窗棱子往外瞅了一眼。
见那左云舟果然如刘顺喜所说,倔强地跪在地上,心里怒火中烧,随手抓起一旁的琉璃建盏就往地上摔去。
“他这是要逼我吗?两年前那突厥一战,我们好不容易胜了,大梁子民如何还能再受得住战役?他左家派一个半大小子过来与我分说?”
刘顺喜听着老皇帝的怒叱,身体瑟缩一下,赔着笑安抚道。
“皇上您消消气,左大将军在边关戍守,那可是断不敢不经传召入京面圣的啊。”
老皇帝听了他的话,没有搭理,也不再看外面还在跪着的左云舟,扭头往金丝绣椅上一坐,把手里盘玩的碧绿翡翠珠串重重地往腿上一拍。
刘顺喜见皇上没有搭理,但是也不再发怒,心里有了盘算。
他对着门口恭候的小太监一使眼色,那小太监立刻领着两个洒扫宫女悄声走了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残汤收拾干净。
“贵妃娘娘到!”
老皇帝刚平复好心情,正拿起朱笔继续批阅奏章,就看到翰林院联名奏请出兵突厥,底下一水的殿阁大学士的签名。
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气得把朱笔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甩,手里的奏章也胡乱的往一旁扔去。
刘顺喜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再安抚这个自己从小看到老的皇帝,就听到外面通传贵妃来到的声音。
要说起这贵妃,当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刘顺喜在伺候老皇帝之前,是跟着师父伺候先皇的。
先皇与老皇帝的勤勉俭朴不同,他无心朝政,日夜在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享受着。
后宫三十六院,七十二妃嫔,日夜流连百花蕊,子子孙孙不知凡几,但是真正存活长成的,却寥寥可数。
老皇帝见多了先皇的做派,最是厌恶。
自登基之日就暗暗发誓,定要勤勤恳恳让他的大梁子民安居乐业。
所以,老皇帝虽然也有后宫嫔妃,但是与皇后伉俪情深即使在民间也是人人传颂的。
贵妃娘娘是三年前大选才入宫的,在贵妃娘娘之前,宫中选秀大多是为皇室贵族选的,老皇帝只是略收几人。
可就三年的时间,贵妃娘娘就从一个小小常在一路升到妃位,要知道那会她还没有生养,这在宫中可是头一份。
后来不仅平安有了身子,足月生产,更是让老皇帝在产房门口听着产婆报喜是小皇子时,当场封她为贵妃。
老皇帝幼时见惯了为了争权夺利的龌龊事,所以他早早就立了皇后的孩子为太子。
只可惜大皇子三岁那年夭折了。
幸好后来又有了三皇子,同大皇子一般,一出生就立为了太子,现如今已经十岁了。
只是这小太子不是个堪重用的,不仅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更是因为周围人人都溺爱着,无人敢管。
刘顺喜想到这里,立刻在心里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小太子的事情也敢乱想!
眼看着贵妃娘娘走了进来,自个儿赶紧行了一礼,弓着腰从房中退了出来,把门关好。
一抬眼就看到左云舟还在青石板上跪着,赶紧走到跟前。
“小将军,夜深了,地上寒凉,保重身体啊!”
左云舟现在意识已经有一些模糊了,他一路快马加鞭不曾休息一个时辰,从边关独自一人不知用了多少日夜赶了回来。
一入京连将军府都没有回去,就来了宫中,想要说服皇帝同意爹爹出兵突厥。
两年前那一场战争,哥哥为了拖住突厥王,好让爹爹与他偷袭成功,生生在寒冰中冻坏了双腿。
赢了。
但是哥哥的身子也坏了,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哥哥是他见过最是风光霁月的,他恨突厥王。
现如今,突厥才投降第二年,就敢不交岁贡,可见他的不臣之心早有,不如彻底抹杀,也算是为大梁子民做了一件善事。
刘顺喜看左云舟没有搭理他,还是顽固的跪在那里,轻叹一口气,也不再多劝,默默回了门口与徒弟蹲坐一起,候着。
......
是夜。
“哒!”
“哒!”
“哒!”
月空高悬,夜明星稀。
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在寂静的街道中快速奔跑,从皇宫的玄武门直往城北的镇北大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门前的几个小厮正在着急地转圈走,二公子去了宫里一天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偏偏大公子还不让去宫门口接,这可如何是好。
几人正像晕头苍蝇一般,急的直跳脚的时候。
外面打探消息的小厮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高兴的大喊。
“二公子回来了!”
“二公子回来了!”
几个小厮一听,也立刻往院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口中高兴地喊着。
一间灯火透亮的书房门前,一位穿着灰薄绸长褂小厮打扮的男子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因为跑得太快,他停在门前大口喘着粗气,原本白皙的脸颊现下已经带了一层红晕,额角上也有晶莹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片刻后,气息已经恢复平静,又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推门而入。
“大公子,二公子骑快马从玄武门往回赶了!”
不为在书房门前站定,双手抱拳前伸,恭敬地说道。
书房最里面的那位听到不为的报信,正在翻书的手猛地停住,抬起头道,“推我出去。”
不为这才抬起头,不经意看到大公子左逸尘的目光,明亮清澈,宛如星辰闪烁,立刻挪开眼睛,低下头走了过去。
取出一旁的墨绿锦缎薄被盖在左逸尘的腿上,这才恭恭敬敬走在木椅后面,推着他出去了。
饶是不为已经伺候左逸尘许久,可每次见到大公子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叹,这般身姿修长如谪仙一般的妙人,现如今怎么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