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月楼去屋后的荒山挖草药,采满一背篼的药材,暖阳东升。
下山坡,走在平路上,一只凶狠的黑狗堵在路中,眼看要咬人,她抓起路边的小石块砸向它,几个回合下来,彻底赶跑黑狗。
到家,她放下背篼,头突然发昏,似乎产生幻觉了一般,晕倒在溪槐怀内。
再睁眼,月楼躺在一间陌生的破败小庙,背对闭合的大门,面朝观音佛像,心抖颤了一下。
“我和菩萨居然是一个模样。”她哑声道。
月楼手扶柱子站稳,拍拍衣裳上的灰尘:“奇怪,我分明是在家的,怎么到了这儿?我莫非是在做梦?”
她捏捏脸,疼觉有了,眼前的观音佛像不曾消失,这不是梦?
身后,一阵阴冷的风吹得她浑身发凉,更令她惊慌的是,暗处有道目光在窥视她。
月楼四处张望不知人影,“是谁?出来。”
上方还未看。
一仰头,便瞧见缠绕木柱的紫蟒,蟒身壮硕,蟒口轻张吐露蛇杏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怀好意。
她杏眼瞪大,冷汗沿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流,想逃,脚踝仿佛绑了百来斤的石块,腿软得迈不动腿。
紫蟒爬下来,她忐忑眯眼,呼吸急促许多,显然害怕极了。
随着一团灵活的冷肉缠上她的身体,月楼开始默念阿弥陀佛,指尖用力掐着衣摆,安慰自己别怕这个怪异的梦境。
紫蟒感受着女郎发自灵魂的惧怕,蛇杏子舔了舔她的纤纤玉手,想逼她现佛身。
菩萨作为旁观者,看着楚楚可怜的少女与蛇相缠,神情慈悲。
待紫蟒缠绕至月楼脖颈,她晕了,身上依旧没有一星半点的佛光。
紫蟒盯着她,得知她只是一个凡人,温柔地退下她身,变作人身,稳稳抱住她。
这只是月楼做的一个梦。
她揉揉酸疼的腰,好奇自己怎么睡地上做梦。
“月楼姑娘,你在家吗?”院门外有人喊她。
这声音怎会那么像溪槐啊!
月楼走神中,那人敲门敲得贼响亮。
“来了来了。”她慢悠悠去开门。
溪槐总算见了她,脸色染了一点点儿薄红,“月楼姑娘,你能帮我看看病吗?”
月楼放他进门,“既然是看病,那你进来吧。”
屋里凉爽干净,溪槐坐在矮小的凳子上,显得他特别高大壮实。
月楼提着药箱,坐他对面,“伸手,我替你号脉。”
“哦。”溪槐乖乖伸左手。
三次把脉,脉象皆平稳。
月楼冷漠道:“唬弄我很好玩是吧。”
溪槐低下头,内心乱成一条四处撞墙的鱼:“没有。”
他伸出右手,当她的面扣了痂,血滴冒了出来。
月楼:“……”
这位公子莫不是呆子哦。
这时,门外传来大哥的声音,万一被她哥看见溪槐,注定是要挨顿毒打的。
月楼急忙翻开药盒,摸出一个小药品递他:“溪公子用药粉敷抹伤口三日,伤口自会愈合。”
溪槐掏钱包,摸出一锭银子交她,“谢谢小楼姑娘了。”
月行进屋,溪槐撞了他一下,跑得特别快,让他想追都追不到。
“小楼,这小子怎么又来纠缠你了,你这丫头也是心大,敢随便带陌生男子进屋,不怕旁人议论呀。”
“哥,他是来找我看病的。”月楼目光顺向桌上的药箱,银子藏衣内,接着取下哥哥身上的背篼,问道:
“哥,你买了些什么,好重啊。”
月行坐在椅子,倒杯凉茶,喝下几口,“还能是什么呢,十来斤米和两套衣服。”
……
晌午一过,月楼头顶烈日,提着药箱赶往花满楼。
三楼第五间厢房,小徐姑娘卧病躺床,面色惨白,泪光点点。
月楼进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和一股难言的恶臭。
她到床前,笑容僵住:“大夏天的,小徐姑娘怎可还盖这么厚实的被子。”
小徐姑娘抓住月楼的手臂,虚弱道:“小楼大夫,你救救我罢,我近日病情加重,阎王爷要索我命了。”
月楼松开她的手握住,安抚道:“让我看看病症,不然不好对症下药。”
小徐姑娘半年前,被家父卖入花满楼,她手脚捆绑着,看着爹拿着卖她的银两走人,老鸨只叫要她懂事。
小徐姑娘确实懂事,别的姑娘还在挨打受罚,她已陪客作乐。不巧地是,她接的第一位客待她极温柔,两人不久有了骨肉。
哪怕公子有妻,她还是想嫁他,哪怕为妾为婢。
也许是她痴心妄想,公子得知她有孕,人消失了许久,老鸨劝她打掉肚里的肉,看开一些。
三个月的胎,小徐姑娘心软舍不得打,老鸨威逼利诱要她打,她不听,只知每日念着公子写给她的情诗以泪洗面。
肉胎四个月,一众男仆按紧小徐姑娘的手脚,老鸨亲自喂她喝药,嘴巴张不开,巴掌挨多了,被迫灌药入口。
爱人留不住,孩子保不住,小徐姑娘崩溃的同时,老鸨说你要是死了,那你妹妹就要抵你的债。
这花满楼何尝不是地狱呢,简直生不如死。
翻开被褥,女郎的衣衫浅粉,红艳的血液集中在小腹,床单红透发黑,血腥味厚重,气味恶臭刺鼻。
月楼看完,叹了一口气:“小徐姑娘,我不是说了,先别堕掉吗?”
小徐姑娘泪珠掉了两颗,气息薄弱道:“小楼大夫,你以为是我不想爱惜我的身体吗?你以为我有权利决定我的身体吗?何况,青楼女子身不由己比我惨的多了去了,我一个无依无靠的苦命女子遭人玩弄磋磨,无非一条贱命,或许死亡才是我的解脱。”
月楼苦涩一笑,捏着手帕擦擦病人脸上的汗珠,小心翼翼道:“小徐姑娘,我想救你。”
“能救活我一次,下次,下下次呢?老鸨不要我活,我就永远不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