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华烨终于捕捉到黎光的声音跟路人这句话:“晨晨,你腿怎么了?你在哪呢?你别动,我去找你。”
黎光深吸了口气,把挡住视线的头发别到耳后,抬头往前看,声音里是情绪大起大落后的乏力:“我没事,我在离老桥最近的十字...”
黎光用力地眨了眨眼,仿若这样就可以让眼前的这一幕随眼中被逼退的泪水一起消失,但不管她眨了多少次眼,面前的景象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离黎光站着的地方不过二十米远的地方,老旧的脚踩三轮车被撞翻在一侧,黑色小轿车车头凹陷冒着黑烟卡在花坛里。
黎光眼前瞬间变为黑白两色,世界里唯一的彩色是那混着鲜血的红色玫瑰落在她不久前送出去的那幅画上。
救护车鸣笛声逐渐远去,场面很是混乱,黎光的手机从半空中坠下,裂了满屏的细纹。
“哎,小姑娘,你手机,你去哪呢,那边不能去,那车万一爆炸了呢?”
华烨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跟抑制不住的喘息声,听到对面的话不由喊:
“黎光,黎光,你去哪儿?你回来?”
“晨晨,晨晨,你乖,你听话,你去哪,我马上就到了,等等我好不好?”
华烨找了四家店,跑了两个路口才找到黎光常喝的那个柠檬水。
去的时候并不觉多远,但回程的路上,他只觉这路口比三千米的长跑还要看不到尽头。
等他挤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一片狼藉中跪坐的那个女孩,乌黑的头发散开,白色的长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与黑色污渍,
离的很远他看不清黎光的表情,只看到她双手在用力擦地上的什么东西。
有警察围在她身侧,云远跟警察说些什么,安年在一旁哭着去拉黎光的手。
华烨几乎是一路冲过去的,中间被几个警察拦住,他喊着:“让我过去,我朋友在那。”
等他好不容易被放过去,他反而走的小心翼翼的,缓缓蹲在黎光身侧。
离的近了,他才在安年的哭声中捕捉到黎光喃喃的低语:
“怎么擦不干净呢”,“我不该画画的”,“不该穿裙子的”,“会带来厄运的”,“对不起”,“对不起”
……
黎光右手本就有擦伤,又非要抹去画上的血迹,手上的鲜血混着画上的鲜血,将画上的晚霞逐渐涂成血红色的。
安年去拉她的手,被黎光无神的双眼一盯,心下一凛手不自觉又松了几分。
黎光挣开她的手又要去擦那幅画,这次手还没触及纸面就被抓住,华烨手腕上的佛珠擦过她的手腕又落下去。
华烨刚刚一路跑来,现在体温很高,触及黎光仿若冰水里浸过的手腕时,心中又是一寒。
他伸手捂住黎光的眼睛,左手依旧抓着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带,直到用身子挡住身后的一切,才松开捂住她双眼的手。
他一手扣着黎光的头,下巴轻抵她的头,极力克制住疾驰过后想要急喘的冲动,尽量用平稳柔和的声音安抚道:
“晨晨,擦干净了,你没错,不用对不起,可以画画,可以穿裙子,永远不会带来厄运的,你相信我,不会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黎光终于不再去擦那幅画,把脸埋在华烨怀里,身子不住颤抖,眼泪跟手上的鲜血一起浸透了华烨的衣服。
华烨不记得那天晚上这段话他反反复复说了多久,只记得那晚黎光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衣服,也浸到了他心里,任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