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考结束后有三天的元旦假期,黎光早早订好了票准备去北京看郑欣然,给陈薇他们的理由是要到永安上三天表演课。 30号早上七点,黎光跟陈薇打好招呼准备出门,就见华烨背着个双肩包跟她打招呼:“今天不送你,跟你一起去上课。” “你上什么课?” “我换新声乐老师了,跟你表演课老师都在一栋楼,以后跟你一块去永安上课,惊喜吗?愣什么呢,快点,快点,待会早班车就走了。”华烨双手推着黎光往下走。 黎光不觉得惊喜,只感觉有些头大。 路上好一顿解释,华烨才勉强答应她不把这件事告诉陈薇跟黎世佳,要求是他跟她一块去北京。 黎光本来还寄希望于华烨老师不批假,或者他买不到票,谁知华烨一个电话就请到了假,甚至还有空把她的火车票给退了都改成相邻的两张高铁票。 都坐到座位上了,华烨还是忍不住说:“黎光,你一个刚过十六岁的小姑娘,胆子怎么敢这么大,谁也不说就敢坐八个小时的火车去北京,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我们连你去哪了都不知道,找都不知道去哪找,这...” 黎光随手拿了一个绿豆糕堵住他的嘴:“我十一岁就敢坐十六个小时的火车到上海找你,现在不过八个小时的火车去北京,怎么就不敢了?” 华烨拿走绿豆糕:“对,还有这事,想想就后怕,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你下次干什么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黎光拿出画册,又塞了一块红豆糕堵住他的嘴:“知道了,知道了。” 这显而易见的敷衍,华烨气的连吃了三块绿豆糕下火。 高铁到北京只用三个小时,两人十一点半就到了北京,黎光原本跟郑欣然约好的是下午六点在车站见。 好在郑欣然给黎光发过工作地址,黎光翻出之前郑欣然给的工作时间,知道十二点正是她休息的时间,便带着华烨过去,准备找郑欣然一起吃午饭,吃完饭欣然上班她可以跟华烨一起在周边的景点转一转。 郑欣然工作的地方是一个老旧居民区,有点偏,街上的人鱼龙混杂,路上有很多染着各样发色的不良青年冲黎光吹口哨,华烨肃着脸把黎光挡在身侧。 黎光的眉心从走进这里开始就一直拧着,按照地图一直走到郑欣然工作的美甲店发现那家店是一家面馆,反复确认没走错后,华烨找便利店的店员问完才知道这家店前年就倒闭了。 黎光没给郑欣然发消息,她有一种直觉,在这里等到下午也许会发现很多郑欣然刻意瞒着自己的事。 她跟华烨在临近面馆的地方找了位于街角一家麦当劳,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麦当劳外面就是一个公交站牌,郑欣然不会骑自行车,最近的地铁点离这里有三公里,她去地铁站必须要在这里坐车。 黎光的面色很不好,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样,华烨只知道她来找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男是女,多大了,做什么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见黎光中午什么也没吃,华烨到楼下转了一圈打包了一份鸡汤馄饨放到她面前:“按照你原本的时间,你那个朋友去找你最早四点才会来坐车,现在才十二点半,你也不能熬到四点再吃午饭吧。” 黎光刚凑到鸡汤馄饨面前,就感觉一股长期不清理的洗碗池味道传来,她看着泛着油渍跟零星葱花的汤水,只感觉一阵反胃感涌上来。 像极了那一年她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看到郑欣然被围殴,自己上去救人混乱中被人一脚踢到肚子的感觉。 她面色苍白,细细的眉皱着,推开面前的馄饨:“不想吃,有点反胃,能去给拿我一杯加冰的柠檬水吗?” 华烨看了眼窗外飘着的雪花,手背在黎光额头上轻贴,温度正常,但她面色实在难看,他看了看窗外的街道,思索片刻后抬脚离开。 黎光看着窗外发呆,视线突然闯入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身影追着卖红薯的小摊跑过街口,升起的热气中,男生把烤红薯塞到口袋里往回跑。 黎光盯着华烨的身影看了很久,直到他跑到楼下,不一会,端着一杯放了柠檬的温水放到她面前:“先喝点水。” 黎光捧着柠檬水抿了一口,华烨仔细地把红薯上面的皮扒下来,把小勺子插到里面递给黎光:“多少吃点。” “嗯,谢谢。”黎光声音很小,挖了一勺红薯送进嘴里,烤的软糯香甜的红薯,似乎给了她一种错觉,现在不是站在与清阳相隔八百公里的北京,而是站在小学门口。 她揣着不多的零花钱在校门口买了一个小小的红薯递给郑欣然,看着她连皮都不扒,三两口吃完,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后来她才知道,那天郑欣然从早到晚只吃了那个红薯。 红薯被黎光一勺一勺挖空,她看着还沾着土的红薯皮,突然很想尝一尝那是什么味道。 那小小的一块红薯皮还没送进嘴里,就被华烨夺走:“这红薯皮很脏,不能吃,你想吃,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买不到的,没钱了,我没给她买第二个。”黎光突然红了眼眶,鼻子涌上一股酸涩,她克制不住话语中的颤抖说。 华烨慌了,抽了张纸巾去给她擦泪:“别哭啊,有钱,我带钱了,想吃多少都有。” 黎光双手抱着华烨新给她端来的热水,暖意从指尖传遍全身,她吸吸鼻子:“欣然她那天就吃了一个红薯,连红薯皮都吃了,我不知道,当时我不知道她一天都没吃饭,可是知道了,我也没有钱给她买第二个红薯。” 华烨把红薯皮往自己扒拉到自己那边,以防黎光再拿过去吃,安慰道:“没关系,现在你有钱了,给她买二十个都行。” “来不及了,她好像不需要了。”黎光看着窗外那个在北方零下六度的天气里,一件单薄衬衫短裙,踩着高跟鞋,大波浪卷发散在身后,身上最厚的衣服只是一件敞着拉链的薄羽绒服,站在街边抱着一个男人说话的郑欣然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