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盯着窗外出神,车窗框过一幕幕被大雪覆盖的农田与村落,高铁不像绿皮火车一样吵闹,繁杂,车厢里充斥着各种食物与酒水饮料的味道。 每个人都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言不语,足够安静的环境里,黎光的思绪如窗外飞驰的景物一般被带到八岁那年,那是她第一次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见到郑欣然。 华烨本在忙忙碌碌地按照说明书给黎光找药,等着开水放凉,就听到身侧的黎仿若神游一般,陷在过去的回忆里,突然轻声低语地开始叙述着她跟郑欣然的故事。 “我第一次见欣然,是在小学旁边的巷子里,她当时穿的很破,大冬天的只有一件单衣外套,还穿着夏天的凉鞋。 整个人脏兮兮的,被一个男生推倒在地上,身边围着很多高年级的小孩,时不时地踢她一脚,冲她吐口水,围着她说‘小破烂,吃垃圾,没爸疼,没妈要,摇着尾巴汪汪叫’。” 黎光的声线很平稳,没有波动,哪怕是说着最后一句话时也好像只是一个局外人一般。但华烨看到她的手指紧扣着面前的桌板,指尖甚至因为缺血而发紫。 华烨掰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塞进去,黎光不再看窗外,低头看着华烨的手,眼中透着迷茫:“华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原来小孩子之间的恶意是那么不讲道理,只不过因为欣然穿的破了一点,他们就把她排做异类,肆意取笑。 我当时仗着跟师父练了两年的武术,冲过去跟他们打架,可是我当时太小了,打不过,他们当着我的面揪着欣然的头发让她学狗爬。 我气疯了,冲过去拉她起来,不小心被一个男生踢到了肚子,疼的我趴在地上起不来,那时候我就想,我穿的这么厚还疼,欣然只有一件单衣得疼成什么样啊?。” 华烨知道现在说出来那些故事,对黎光而言心里会好受很多,至少说出来她就不再是一个人背着那些沉重的过往,哪怕他听到这里气的要命,也只能按捺住脾气哄着她继续往下说。 “也许是看我半天爬不起来,穿的干净不像是没人管的小孩,那群小孩自觉惹出了麻烦,跑的比谁都快。 欣然被打的时候都没哭,半天扶不起来我,坐在地上哭的我头都快炸了,等我缓过劲爬起来跟她说了会话,才发现她比我大两岁,当时却比我还矮半个头,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她当时一天都没吃饭,我想带她回家,她不肯,说她很脏,而且她妈妈看到别人带她回家就会上别人家骂他们多管闲事,骂的很难听。 当时我口袋里只有两块钱,只够给她买一个烤红薯,红薯很烫,皮也很脏,但欣然吃的很快。走的时候,我想把身上的衣服给她,她不要,说会被她妈妈拿剪刀划破的。” 黎光的手指扣住华烨的手腕,像是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一样:“华烨,我知道世界上会有妈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会偏心,但你说为什么会有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女儿当仇人一样,看不得她好一点?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呢?” 华烨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很小的时候,他对这个母亲这个角色还会有点幻想,后来就再也没了,他轻握着黎光的手:“虽然她妈妈不爱她,但黎光,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妈妈这个角色,还会有很多人爱她,就像你一样。” 黎光意识回笼,这才意识到对于华烨来说,母亲也是一个不可触及的伤疤:“对不起。”她迅速说道。 华烨晃了晃黎光的手,笑着说:“没关系,我很幸运,从小到大都拥有很多很多爱。那后来呢?郑欣然为什么去了北京?” 黎光靠回座椅里:“后来,我常常从家里给她带吃的出来,把自己的一些旧衣服拿出来给她穿。一直到我上初一,欣然初三。 那一年,欣然妈妈不再给欣然一分钱,逼着她辍学打工去给她弟弟攒钱结婚。欣然想上高中,但她没有钱,我当时还不会在网上接画稿,就到网吧里打游戏做陪玩赚钱,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陆维。 网吧里人很杂,总有人看我年纪小过来说一些不好的话,游戏上环境也不是很好,那一年陆维手把手教我怎么在网上接单赚钱,明里暗里帮我挡下了很多麻烦。 欣然当时在饭店做服务员赚生活费,我跟她攒了一年的钱,最后凑够了她高中第一年的学费和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学杂费一千五百块,生活费一个月三百,总共才三千块,但我们攒了一年。 欣然不是很聪明的孩子,平常又要为生计奔波,最后只考到清阳二高,但那也很不错了。我本以为上高中住校以后,欣然的生活就会过的好一点。 但没有,发录取通知书那天欣然说要把录取通知书拿给我看,我等了她很久也没看到她。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连鞋都没穿,手里攥着那三千块,跟被撕成两半的录取通知书。脸肿的话都说不清楚跟我说“黎光,我把你挣的钱抢回来了。” 黎光说到这里笑了:“你说她傻不傻,谁要那些钱啊,谁要啊?” 华烨拂去她眼角的泪珠,黎光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那天下午,我给欣然收拾好行李,托孙爷爷帮忙,改了欣然的车票记录,一路送她到永安车站,她说以后一定好好生活,再难都不会放弃自己。” “可是华烨,我好像来晚了,她不愿意跟我回去,我也接不走她。”黎光右手盖着自己的双眼,靠在座椅跟车厢的夹角里,整个人蜷成一团,哪怕是流泪也不愿意发出一点声音露出一丝怯态。 华烨帮她把座椅调缓,把外套盖在她头上,隔着衣服轻轻拍着她:“黎光,昨天晚上我见过她一面,至少她现在过的比以前好很多了。等你冷静下来再跟她好好谈谈,不回清阳我们也可以帮她再找一个安稳的工作,不晚,一点都不晚的。” 压抑的轻泣声隔着外套传到相邻的座位上,有人好奇地从手机屏幕上短暂移开视线往这边看,华烨侧身挡住所有探寻的目光,轻轻拍着黎光的手不曾停下。 到永安车站时,黎光接到一条郑欣然发来的消息: 黎光,我曾无数次想要放弃,想要结束这稀烂的人生,但那年你伸手拉我出泥潭,从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