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国的皇城偏北,冬季的雪从不失约,但城里建筑奇特,遁在房里,也不觉寒冷,看着屋外的雪景只有欢快,自从西文侯帮助武昭帝改建之后,北方便少有冻死人的情况。
国泰民安本是大武的常态,英明神武本是武昭帝的褒奖,可是等到他一统天下之后,却心向长生。兰台诸臣翻阅古籍,这才发现高祖皇帝曾派公子徐探寻天下,只是未待公子徐从东海归来,高祖皇帝已崩,遂未见公子徐归。
西文侯受令前往东海再寻不老药,西文侯七年未归。武昭帝年老渐昏,受黎氏所惑,疑心渐重,牵涉诸侯,各地灾年,朝廷不顾,内乱渐起。后遣李氏一族南下平定诸乱。
次年秋,北原蛮族无粮,大举南下。庆氏北上御敌,于北原寻的西文侯,疑其叛国,武昭帝欲斩西文侯九族。萧氏不愿待毙,遂待中军北上之际,发动宫变。
时逢大雨连连,南北两军受淮洛所隔,便自立为王,以待统一。同年,武昭帝崩,西文侯薨,庆北于北疆探的东海遗宝,奈何帝脉失踪,至今未曾开启。
苏小六在江淮床边生了火,拿起桌上的古籍默默看着,只是不知怎得,不自觉的细声读了出来。苏小六读至此处,心里也是恍然大悟,世人皆说萧氏篡权,忘忧山却毫无插足之意,原来大武的覆灭是武昭帝自己的原因,萧氏还称之武昭帝已是仁义至尽。
皇城雨夜,城里许多人稀奇的染上了风寒,西文府和忘忧道士那夜,四处寻药,散给百姓,同是那夜,萧氏领兵进宫。
那夜的皇城流淌的血迹,连连的大雨也洗不净,反倒是积成了血海。
苏小六一行来到方堂已有三日,今日这方药是江淮要服下的最后一方,苏小六早早就在旁等着,骆复北则是在后院熬药。
“师姐,这是最后一方药了,依李先生的话,之后就要看小江大人的造化。”骆复北随着药香,将这方药送了过来。
苏小六接过,将勺中药汤吹凉,又让骆复北把江淮扶起,这才缓缓送入江淮口中,床边的火焰闪烁,照在有些发黑的墙上,让人看出时间的斑驳。
“师姐,小江大人在说话!”骆复北有些激动,这几日里,江淮能够醒来算是唯一的好事了。
苏小六闻言,耳朵立马凑到了江淮嘴边,“娘……淮儿不想喝药,这药苦……淮儿要吃方糖。”
苏小六听着,嘴角微微上扬,还是不忍轻声笑了出来,“小北,去取些方糖来。”
骆复北闻言,也不含糊,立马取糖去了。
“淮儿乖,娘去拿糖来。”苏小六嘴角含笑,伸手将江淮脸颊上的散发撩起,只留刚刚取完糖的骆复北在火旁凌乱。
“糖来了,淮儿慢慢喝。”苏小六取出一小块方糖,融在药汤之中,又往江淮口中送去。在烛火的舞动之下,苏小六的影子大一些,江淮的影子小一些。
一碗药,喂了许久。
“娘……淮儿冷……能不能陪在淮儿身边。”江淮打着哆嗦,双手抓住了苏小六的衣袖,抓的死死的。
“娘在,淮儿快睡下吧。”苏小六抓住江淮的手,又慢慢将他放躺,就这样静静等着江淮松手,只是这一等,等到烛火熄灭,等到苏小六在旁睡去,等到了天明。
今日的药铺开的早,是李进臣特地吩咐的,说是郑蓬舟今日会来道别。
骆复北心里犯着嘀咕把大门打开,这郑蓬舟天天来着,天天围着苏小六,只是不敢进旁厢,这是李进臣亲自交代的。
“苏姑娘,蓬舟今日就要出发了,特此道别。”郑蓬舟笑容满面,这几日他都这样,丝毫没有病了的样子。
“师姐还在休息,你不要大呼小叫。”骆复北板着副臭脸,一把拦住了郑蓬舟。
“复北兄,是蓬舟失了礼数。”郑蓬舟也不恼,就在前堂等着苏小六和李进臣。
这是这番响动惊醒了江淮。
江淮只觉得身处一片虚无,偶有闪烁,但更为直观的感觉,是手麻,他试探性的缩了缩手,却觉得手上压着什么,待手恢复了知觉,江淮这才感觉有只手牢牢抓着自己,他又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眼睛了。
惶恐、木讷,江淮的世界里是有过颜色的。江淮浑身颤抖,他极力想要克制自己,最终却忍不住流出了泪,这是不自主的,待他坐起,头上的纱布逐一滑落,裸露在外的神经收到刺激,止不住的泪缓缓流下。
是人!江淮努力摸着苏小六的脸庞,想要知道她是谁,正在这时,苏小六醒了,感受着在自己脸庞上肆意游走的双手,也不生气,反而极度兴奋的叫道:“小北!江淮醒了,快去叫前辈过来。”
江淮听到了,是苏小六,他淌着泪,颤声说道:“苏姑娘……我们这是逃出哑寨了?”
苏小六这时看着哭成泪人的江淮,便将事先备好的黑布条蒙住了江淮的眼窝,“这样就不吓人了。”说着,便笑出了声。
江淮感受到苏小六体温,这才止住颤抖“苏姑娘,我好像看不见你了。”苏小六刚帮江淮系好头结,江淮便抓住了苏小六。
现在江淮的世界是虚无的,若是手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犹如掉入一处深渊,只有无尽的深渊。但是尽管如此,江淮对李幽仍然抱有怨念,即使是江树清也是一样。
“日后便可再看见了……”
苏小六没有挣脱,只是等着李进臣来帮江淮看看。待李进臣进来,苏小六告诉江淮这是救他的先生,江淮这才放心松手。
“苏姑娘,这几日你都是在照顾里面那位江公子吗?”郑蓬舟被苏小六的声音吸引,赶至旁厢门前却不敢进去,骆复北就在门口守着的。
“正是,你不是要出发了吗?相比刚刚也与前辈道过别了,既然没有其他事宜,那便走吧。”苏小六这几日也觉郑蓬舟有些烦人,不想有过多纠缠。
“既如此,蓬舟便不做打搅了。江公子,好些养病!”郑蓬舟也识趣,虽说此行还想看和苏小六混混眼熟,日后中举归来也好接触,但既已如此,那便中举在做打算。
苏小六见郑蓬舟就此离去,赶忙关了药铺,去添了些热水,来为江淮擦拭。
“羡河,身上可有力气。”李进臣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