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嗓音随之传入他们耳中:「时过境迁,你们的战斗方式还停留在四百年前吗?」
虽然在阿尔卡特的教导下习得枪械技巧,但谭莉维亚的战斗方式令她鲜少运用会将自己沾上火药气味的兵器。
此次将其作为「惊喜」赠与仇敌,再适合不过。
闻言剩下的三抹人影互相对视一眼,接着默契十足地拔腿跑向村庄内部!
就他们所知,穿着红裙的女人除了有三位眷属,自身的战斗力同样不容小觑。他们没有天真到认为只要排除眷属加入战场,再根据吸血鬼的弱点以白杨木和银削减她的力量,就能击败对方。
毕竟那可是袭击他们先祖故土的,不老不死的魔女。
然而对久远的过去毫无感触,已然迷失前路的他们来说,那份仇恨早就随时间消磨殆尽,曾经流下的鲜血也已干涸。
究其根本,所谓的「故人」真正的后代不过寥寥数人,这还是特地扩展族谱才牵扯出来的一丝血源关系。
因此,他们发起复仇的理由无关忠诚、无关荣誉、更无关自尊,唯有参杂私欲的疯狂。
第二名同伴倒下,他们奔跑的脚步没有停止。
相较于「次等品」的他们不过比人类的反应更加迅速,不受黑暗干扰在夜中行动自如,但受了伤一样会感到疼痛、一样会面临死亡。
所以,他们的任务不是在此解决敌手,而是在对方的攻击下存活,并将她引向指定的「牢笼」。
第三道枪声响彻夜空。
喘着粗气的男人猛力撞开教堂的门扉,行经刻印经文的木柱,穿过挑高中殿里整齐排列的长椅,如与分别许久的恋人重逢般,朝圣像张开为挣脱荆棘桎梏而鲜血淋漓的双臂。
当红裙女人踏进教堂时,最后一名成员瘫软地倒卧在圣坛前。
窗外的月光轻柔地连同逐渐扩大的血泊,为那名失去生命的躯体披上一层薄纱。
──至此,他们成为崇高的殉道者。
蜿蜒血迹绽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瑰花,在无形力量的牵引下流向那象征罪恶之源的存在。
她挑起线条姣好的朱唇,缓缓开口:「那么、你们还为我准备了什么呢?」
回应夜之王后这句提问的,是从二楼看台一跃而下的身影。
从地板涌现的大量枯枝骤然窜向敌手,灵活地追击半空扭转身形躲避攻击的目标,遭受波及的木制梁柱应声断裂,溅起无数扎人碎屑及大片尘埃,教堂的墙面顿时发出不堪承重的哀鸣。
下一瞬,另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谭莉维亚!
电光石火间,袭击者手里的银斧令谭莉维亚呼吸一窒,熔焊于斧面的圣十字架牵动某段深埋脑海的记忆。
当谭莉维亚仍是人类时,如饥饿的豺狼同众人高举火把,用着布满血丝的眼眸注视她,彷佛要将她挫骨扬灰的青年曾是她最深刻的梦魇。
但在谭莉维亚成为怪物后,那位手持银斧的青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纵使如此,谭莉维亚没有忘记过被粗大的铁链扼紧脖颈时,透过摇曳火光映照出的青年脸上滔天怒意。
那份愤怒出自何方?与他素未谋面的谭莉维亚并不知晓。
她唯一明白的是,无法化解的怨怼将他们捆绑于血色的命运上。
成为彼此最后、也是唯一的宿敌。
正面对峙的剎那,谭莉维亚扬起的嘴角弧度映上袭击者眼底。
「总算找到你了,我的仇敌、我的……」
夜之王后的低语令男人面露诧异。
下一刻,粗大的荆棘便贯穿他的身躯。
温热的血液占据了谭莉维亚的视野,黏腻的铁锈气味同时沾染上她的指尖。
恍如四百年前,以憎恨及恐惧揭开复仇的序幕,踏遍鲜血一一肃清仇敌,留下骸人童话的艳红魔女。
就在谭莉维亚泄出如铃轻笑的前一秒,几乎割碎灵魂的强烈痛楚忽地席卷了她。
谭莉维亚低下头来,只见一根发锈的长桩没入胸口,映射银光的斧背自长桩底端滑落于地,砸出一道沉闷的「咚」声。
「什……么……?」
剧痛使得谭莉维亚的注意力脱离缠斗,她没有理会倒下的男人,皱起一对秀眉陷入混乱的思绪里。
吞噬森林的生命、吞食人类的血液,体内便拥有相应「货币(灵魂)」的她,交给冥河摆渡人他者的银币,由对方代替自己前往彼岸。
谭莉维亚和阿尔卡特皆是如此,于是受困在近乎永恒的时间中。
因此,即使将银桩打入这具胴体,也不该伤及属于「谭莉维亚.伊努斯里」的灵魂才是。
有什么不对劲,竭力压抑疼痛的谭莉维亚心想。
──怎样的手段能从万千生命长河里,精准地挑出「谭莉维亚.伊努斯里」这名个体?
尖锐的铃声划破月色与枯枝,强行打断谭莉维亚的思考。
室内顿时洒下淅沥沥的骤雨。
作为死者的吸血鬼不能通过流动的活水,意即雨水、河流及汪洋。
比起思索来自消防洒水器的水是否能称作活水,谭莉维亚的肌肤与水珠接触瞬间泛起的灼伤痕迹昭示了另一项事实。
这些水是怪物的天敌──接受过洗礼咏唱的圣水。
被溶解的肌肤卷起焦黑的颗粒,倾泄而下的剔透撕开谭莉维亚的血肉,侵蚀着涌出汩汩鲜血的肌理与白骨,「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之王后狼狈地弯腰用双臂抱住自己,不断洒落的水滴滑落她的浏海发梢,不经意间掉进了眼眶,将她的视野罩上一层朦胧的纱幔。
倏地,谭莉维亚回想起四百年前,亲手将她钉入棺材的那个身影。
从对方脸颊滑下的泪珠浸湿了她的胸口,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曾被她称作「父亲」的存在,直到最后──
都坚持着自己的过错,不停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