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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之惧(1 / 2)

受伤的李渊忠一干人等在自己的寝舍养伤,而其他学徒则被罚跑琅琊后山,甲班学徒们没一个落到好处。

起初其他夫子还问她需不需要将他们赶下山,毕竟他们现在还未曾接触琅琊阁中的事务,还有转圜余地。

贺兰柚摆摆手,“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十五六七岁的少年们,年纪还小,经历过这一遭,脸都丢尽了,曾今的尊严已然不复存在,算是给他们重新开始的一个机会。想要走的给点盘缠,想要留下的就让他们认真收心,告诉他们,琅琊阁要的不仅仅是聪明人,品质更为重要。最后究竟能不能通过入阁考核还得看他们自己。”

经历过这么一遭,其实也算是打了蔺晨的脸面,这项制度毕竟是他正式成为少阁主之后第一件推进的事情。

当天晚上,贺兰柚当着大家的面跪在了蔺晨的寝间外去请罪。

蔺晨本一直在后山的斜石山上练剑,还不知道自己家徒儿突然这么一遭的操作,直到小石头紧赶慢赶地跑过来通报,蔺晨吓了一跳,这是她头一回这么干,也心知她是在维护自己少阁主的威严,气的直咬牙,“这丫头,生的这般七窍玲珑心作甚,她在琅琊阁想做啥做啥,我何时罚过她了。”

他收起剑赶紧回去,生怕自己晚一步她就得多跪一会儿。

贺兰柚从小到大都没被蔺晨体罚过,她的做事风格都极为认真严谨,也从未像洛青时肖梦茶一样闯祸,蔺晨说什么她都乖乖地听着,也从不反驳。

而洛青时和肖梦茶经常被罚跪在祖师堂,跪的次数多了,甚至还缝了个跪包出来,裹在膝盖上,这样能少疼会儿。

蔺晨自然是知晓的,他从小到大也跪惯了,所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没吃过跪着的亏的贺兰柚,是直挺挺地跪在了水泥地面,甚至连个跪垫都没有,要不是有衣裙在外面裹着,怕是得磨层皮出来。

夏日炎热,蚊虫众多,即使是夜晚也没有一丝风,贺兰柚的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有的颗粒大一些就顺势流到了脖颈间。

蔺晨急忙走到了她面前,想要将她扶起,贺兰柚立刻将双手掌心叠并在一起,抬到额间,紧接着伏在地上,大声到周围人都听到的程度,“徒儿未经师父同意擅自作主与甲班新学徒私相斗殴,请师父责罚。”

这一句立刻将他架在了一个高度,让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住不敢再继续。

他半蹲下了身子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的脸面不用你来给我挣,快起来。”

贺兰柚头抬了起来,却仍不肯起身,“请师父责罚。”

蔺晨气的直拿她没法子,无奈地大声喊了句,“那就罚你抄十遍清静经。”紧接着急忙将她扶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姑娘也是金贵的,快回房间吧。”

贺兰柚回了声,“谢师父轻罚。”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后面的小石头赶紧跟上,搀扶着贺兰柚一块走。

如今不同往日,他毕竟是正式的少阁主,需要一定的威严去一步步树立自己的形象,底下的各个主事才能真的把自己当作一个主心骨。

但是贺兰柚懂事得让人心疼,行事滴水不漏,不让别人有半分指指点点的可能。

这些“大龄”学徒都是他招来的,所以各个主事都想着他如今是少阁主,都在极力给他脸面,没有过多计较。但是如果长时间如此,定会引得众人怨声载道。与其到最后这项制度被不得不推翻,贺兰柚如今的做法看似打了蔺晨的脸面,但其实是重新为他们洗了牌,给他们的一个教训能让他们从此真正收心,虚心学习。

最后再装模作样地跑来罚跪道歉,将打翻的脸面又拾起双手捧回。这样以来,事情完美解决,不留一丝诟病。

蔺晨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去药房拿了一小瓶消肿膏,偷偷地飞去了贺兰柚的房间,敲了敲门。

贺兰柚此刻正在撩起自己的裤腿,冰敷膝盖,她以为是小石头,头也没抬就喊了声,“进来。”

蔺晨轻轻推门,看着肿的老高的膝盖有些又气又无奈,“你瞧瞧你,把自己作成这样,谁让你跪了,跪也不拿个垫子,生跪啊你。”

贺兰柚吓了一跳,“师父你怎么来了?”

蔺晨瞟她一眼,“来看看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傻丫头。”说罢坐在她身旁,将她的腿抬起来搭在自己腿上。贺兰柚惊了一下想要收腿,却被他死死摁住,“别动,我给你上药。”他手中拿出消肿膏,用勺子抠出一大块,轻轻给她涂上。膏药吸收的特别快,不一会儿本来白色的膏体就立马变得透明起来,还清清凉凉的,特别舒服。

蔺晨从一旁拿起一枕头,搭在她的腿下,“就这样搭在上面睡好,明日起来就好了。”

蔺晨起身想要离开,突然有种被拽住的感觉,他扭头看过去,看着贺兰柚拽住自己衣袖的手,“怎么了?”

贺兰柚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蔺晨,声音嘶哑,像是压住了酸楚,“师父……你为何要待碎碎那么好……”

蔺晨一愣,紧接着弯弯眉眼笑着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因为你是我的徒儿啊。”

徒儿……

终究,也不过只是徒儿罢了。

她好贪心啊,明明她已经一直一直地在享受着师父的宠爱了。

却还想要再更多一些,再特殊一些,想要在他的心里有着更多,更重要的地位。

小的时候,她想要快些长大,快些成为师父的左膀右臂,替师父排忧解难。

长大了,明明这些都做到了,却又想要回到小时候,做一个单纯地只想要努力读书练功的那个碎碎。

这层身份成为了她身上一道又一道的桎梏枷锁。

谁能想到,琅琊阁的一名女徒,胆敢肖想自己那至亲至爱的师父。

她做了一场梦,梦见琅琊阁所有学徒学童,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甚至还上前唾骂。

唾骂她不知廉耻。

而整个琅琊阁成为江湖笑柄,就连茶楼酒肆都在笑谈她的白日做梦。

而她跪在祖师堂下,师父用冷漠又厌恶的眼神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远离她,让骆管事代劳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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