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时间,估计贺斌一会儿就能过来。
夜安锦给故三刀倒了杯水,“好的,您先喝杯水,然后麻烦您把想拍卖的宝贝列出来,我好拟委托拍卖合同。”
故三刀听了眼睛一亮,舔了舔嘴唇,打开帆布包开始一件件往外掏,“这个是武则天祈天赐福,保佑自己长命百岁,在嵩山举行祭祀大典时留下的武曌金简。别看只有这么一小片,价值连城,博物院都没有的宝贝……起拍价也不用太高,一千万吧!”
故三刀拿起那个镀金长方形金属块,指着上面的篆字振振有词,“看这上面的字,’乞三官九府除武曌罪名’。什么意思?老年的武则天后悔自己杀戮太重,祷告上天给她免罪,希望转世投胎能投个好人家……人呐,还是得多积德!”
放下金属块,他又拿起一个牛角杯模样的东西,“这个,唐兽首玛瑙杯,国宝!看这牛头,看这牛眼、牛角,绝了我告诉你们,这兽嘴镶金的,就这一小片,没有百八十万下不来……”
夜安锦一件件看去。
这老哥摆出来的全是低级仿品或现代工艺品。
可他轻拿轻放,神色无比虔诚和郑重,“这是唐代唯一在世的俏色玉雕,是唐代玉器做工最精湛的红色玛瑙巧雕杯……”
明明是石粉压制染色上釉,他怎么就看不出来,认定是玛瑙呢?
夜安锦终于理解叶天道为什么崩溃了。
弄这么些连赝品都算不上的东西,还在这煞有介事地漫天要价,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和程越柳母女一样,故意行骗来了。
“取势造型、依色取巧,这件是极品中的极品!这样吧,两千万起拍,不能再少了!”
故三刀竖起两个手指,横得好像已经坐拥金山。
“这件……”
故三刀正掏得起劲,门被推开了。
贺斌领着冯刚、乔新走了进来。
故三刀闻声扭头,一看贺斌三人身穿警服正气凛然地走进来,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冷,回过神儿来,也不管“国宝”了,丢下帆布包就要跑。
冯刚和乔新一看,扑上去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花狼是被安全部列为重点抓捕的经济间谍,此事非同小可。
故三刀被连夜审讯。
因可能涉及周欣莹案件,周路凯身为死者家属,不能参与审讯。
贺斌和冯刚上阵,另有一名书记员,负责现场记录。
夜安锦、付余生、周路凯坐在隔壁的监控室里,紧张地看着监视屏。
“以牟利为目的,倒卖国家禁止经营的文物,情节严重的将被处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以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故三刀,你的那些藏品都像你描述的那么高级别,够你判十年的。”
贺斌严肃地问,“你那些国宝是从哪儿来的?你到底知不知道真伪?”
故三刀缩着脖子,额头的汗珠子密密匝匝往下滚,眼睛眨巴得跟抽筋一样。
他怎么回答对呢?
说他知道是假的,那就是欺诈。
说他不知道是假的,那他就是主观故意倒卖文物。
“请你如实回答问题!”
冯刚提醒。
“我……我就是吹个牛,你们爱信不信,至于吗……”
故三刀抹了一把汗,苦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贺斌:“吹牛?这么说,你知道那都是些假货?”
故三刀:“这怎么说呢?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是真是假你得看到谁手里是不是?以前那些在拍卖会成交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对不对?这个事儿我觉得不在我们卖方,而在于买方怎么想的……”
贺斌:“老实点儿,别耍滑头!”
故三刀挺委屈:“我没耍滑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哪认得真的假的,就知道这些瓶子罐子和破铜烂铁值老钱了。我妹夫和表姐夫大权在握的时候,它们都是香饽饽,那是真的不能再真的,都不用我背典故,随便拿出一个来,自然有人给明码标价,那钱甩的,跟厕所手纸似的。现在他们倒台了,这些东西就没人要了。我账号被封了,我得吃饭得生活啊,我就寻思拿来拍卖两件,他们爱买不买,我怎么就犯法了呢?”
贺斌:“以前你们那是变相受贿。”
故三刀:“我就是个中间人,我懂什么啊?再说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拿这些东西去鉴定了,都是花了钱的,都说是真的,都给了鉴定证书了,我当然相信是真的。你们抓我干什么?应该把那些鉴定的骗子公司都抓了对不对?”
贺斌皱了皱眉头,这还真是个复杂的问题。
说起来,故三刀还真是骗子链条上的一环而已。
“你十七年前委托亚利拍卖行卖出去的黑蟒六芒星钻戒是从哪儿弄来的?”
贺斌换了个问题。
“当然是我家传的啦。我们故家祖上是宋朝都城汴梁……”
故三刀刚要满嘴跑火车,意识到地点儿不对、对象不对儿,及时打住话头,吭哧了半天不说实话。
他不敢说实话,他怕说了实话,那非法所得的一百二十万得吐出来。
“故三刀,这枚戒指关乎几起命案,你最好说实话。”
贺斌盯着他的眼睛说。
“别吓唬我了,那就是我家传的。打我记事起,我家就有那么两枚戒指。”
故三刀心一横,斩钉截铁地说。
审讯进行到这儿已经进入了死胡同。
夜安锦转头看了付余生和周路凯一眼。
周路凯一直在闷头吸烟,夹着烟蒂的手微微颤抖,目光沉痛而焦灼。
付余生眉头紧蹙,神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他不是花狼。”
如果故三刀是花狼,不会一而再强调那枚戒指是他的家传宝。
那就像把自己的脖子拼命伸到法律的铡刀下面,哭着喊着赶紧剁下他的脑袋一样。
无知者无畏。
正因为故三刀不知道那枚黑六芒星王戒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才敢态度坚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