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郁疏宁大声应是,内心有些激动,为古代的医者,他们社会地位其实不高,甚至会被某些人认为是下九流的行业,可总有那么一群人,心无旁骛地治病救人,医德高尚,且永远精益求精。也为她自己,经过那么久,她终于能一脚踏进中医的门槛,还得遇名医,被她所敬佩的,德高望重的医谷谷主一对一指导,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际遇啊!
郑谷主被她过于高亢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也很满意,年轻的医者,就该有这样的精气神。刚刚的冷淡都减退了些,又冷不丁地问,“你的束脩呢?”
差点忘了!郁疏宁连忙拿出了自己准备的束脩,先是遵循古礼,精心挑选的寓意极好的六礼: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她也是在周嬷嬷提醒下才知道原来古代的束脩竟是这些东西,恭恭敬敬地递给师父。
然后,又拿出了四坛酒——杏花村,林家铺子酒,罗浮春,富贵满堂,一一摆在师父面前。
郑谷主看着坛子上贴的酒名,反应了一会儿,哈哈笑起来,“杏林春满,好好好!”
说着,也从自己的袖袋中拿出给徒弟的礼物——一个布包。
郁疏宁接过打开,看到排列整齐的一排银针,欣喜不已,她最近常找铁匠帮自己制作行医用具,但下意识做的全是西医用的手术用具,倒是刚好忘了制作针灸用的针,真正把这先前从未接触过的银针拿在手里,她一下就觉得自己的中医之路是真的正式开启了。
“这是为师定制的银针,作为医者,以后,这银针需得和你如影随形,不管你走到何处,都需牢记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郁疏宁郑重拜谢,“谨遵师父教诲。”。
一应礼节完毕,郑谷主便指了指桌上的医书,“为师知道你有一定基础,这些书应也读过,就再按照我现在排的顺序,把所有内容全都记熟了,之后,我们再一一展开来讲。”
通过上次的入学考校,他知道这新弟子很有天赋,那么他讲课就不必按部就班地讲,先让她把这些书通读一遍,这样他讲针灸时,就可以辅以药学,讲到方剂,也能穿插相关脉学诊断,这样也能令她在医学上更快地融会贯通。
见她应下,就叫来莫管家与他一起把酒搬去自己的小院,想着新弟子看完这些书还得费些时日,自己也可先轻省一段时间。
郁疏宁此后就又沉浸于医书之中了,只不过此前是在自己家里,而如今每天来师父家中而已。郑谷主指定的书里,她曾在父亲的书房中看完了《黄帝内经》,前段时间在外面四处找医馆,她自己淘到了《神农本草经》和《伤寒杂病论》,另外两本她只在手机上大略看过,如今终于都有了纸质版。
她带来了自己先前自学时写满了重点和疑问的笔记,按照师父的要求开始复盘,加班加点、如饥似渴地天天捧着书看,因为有了方向,又想着读完了马上就能得师父答疑解惑,就更加勤勉和有动力了。
于是3天后,当郁疏宁跑到师父的院子里说已经通读完毕,请师父去上课时,郑谷主正和莫管家在乐滋滋、慢悠悠地品着弟子孝敬的酒,脸上惬意的表情都来不及收起来。
他没听错吧?故作镇定,其实内心完全懵了的郑谷主被叫到教室后问,“你确定把书都看完了?全都记住了吗?”
“啊?我只把所有的草药药性,脉络穴位,病征,方剂都记住了,您的意思是要全文背诵吗?”郁疏宁见他表情过于震惊,也有些懵了,她是按照自己的习惯用语来记住这些知识点的,若是要原文背诵这些古代文言,她可能真不行。
“这倒不用。”还好郑谷主很快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在随机出了几道题,发现她竟真的如自己所言的全部熟记之后,郑谷主轻咳了声,“你是这几天内把这些都背下来的?”
“不是不是,大概有一半是先前记下的。”
听她说不是,正想说难怪的郑谷主听到后面的话又闭上了嘴。
天赋极高,还几乎能过目不忘,用很少的时间就能完成别人费时费力才能完成的事,所以这弟子才养成了爱请假和踩点的习惯吧?得把这懒散的坏毛病纠正过来。
郑谷主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有一人咳嗽,上门求诊,你这几日所读的为数不多的医书里,就已经有上百个治咳嗽的方子,你说说该怎么给他治?”
这听起来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郁疏宁想着,若是有痰,得配有化痰功效的药草,还要区分是寒症还是热症,表症还是里症,对症下药即可。但她随即又想到光这些对症的草药也有几十种之多,再有不同的搭配,这一排列组合,能开的药方就更多了,难道,还能随意选一个?
“这,若按书上的记载,能开的药方有很多,我……”
有多年教授弟子经验的郑谷主便知道了她的想法,“枇杷液、黄芪、连翘、银花等等等等全都能止咳,通通放到一起?这是乱枪打鸟,有人以为能打到,但其实打不到。或是随意选一个方便的药方子?反正吃的药也对症,病人也不懂医。”
这当然都不对,郁疏宁摇头。
郑谷主便给她解释,“所谓君臣佐使,就是药物在配伍中的不同角色,在组方时,应该充分考虑药物的特性,方中既要有君药、臣药,还要有起协助作用的佐使之药。药物配伍中,有的药物共同使用能发挥更大的功效,有的两种药品本身均无毒,但如果两药相遇则会产生很大的毒性,不能同用。这些在《内经》、《素问》里同样也有涉及,为师希望你能够举一反三。”
郁疏宁边点头,边刷刷地记着笔记。
“除此之外,我们用药,还要考虑病人的经济条件和药物的价格,得为病人找到最好的,也最合适他的方子。”
看着弟子认真记笔记的样子,以及抬头听讲时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郑谷主想:行了吧,给你布置了这么多作业,够你忙活一阵了,看你还能不能懒散。
然而,事实很快又告诉了郑谷主,他的这一想法错得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