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忙着让人去吩咐厨房做大孙儿最喜欢的菜式,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东西在这一餐里都让他吃到,一通忙活后,才想起来此时也不是饭点,就让厨房先多多地预备着。又张罗着让人送来近日最时兴的点心,全部都端到顾允楼面前。
“你平日一个人在外边,一定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吧,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回来就多吃点。”
英国公看着自己母亲的样子,忍不住朝顾允楼不满地道:“你看看你,自己说说都多久没回来了!”
顾允楼有些愧疚地看着年迈的祖母,“劳祖母挂念了,近来事情多,有些分不开身。”
“又是这句话,你找借口不会换个新鲜的理由吗?就你那个京畿中郎将,还忙得分不开身,倒不如不做!”
“父亲,我如今加封了忠武将军。”
先是配合各部完全清剿了南方来的大批贼匪,后来,他所带领的京卫营又在全军检阅中大比分领先,皇上很满意,加封了他忠武将军,虽只是个荣誉,所领差事并没有太多变动,但他还是希望家人们能因此渐渐接受他所做的事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是只听到父亲的一如既往的咆哮声:“这个将,那个将,还不都是武官,成日里舞枪弄棒、打打杀杀的,到底有什么好?!好好的进士出身,在翰林院里年限也到了,又有功劳,稳稳地就能往上走,到时候再去指挥那些武将,受他们保护不好吗?怎么就偏偏要自己跑去当那吃力不讨好的武将?”
英国公每每提及,都忍不住痛惜不已,他的儿子才19岁就中进士入翰林,原本是多么前途无量啊,早早拜相都是有可能的,却偏偏自毁前程,成了如今这样,那些原本对他羡慕不已的人家,现在一个个都在看他们家笑话呢!他还来跟他们说又加封了什么将军,这不是在故意气他吗?
顾允楼见父亲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也就沉默不语了。
英国公老夫人很不给面子地伸手就敲了自己儿子脑袋,“我孙儿难得回来一趟,加官本也是好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英国公夫人也出来劝诫,“老爷,你就少说两句吧。”
她虽也不赞成长子放弃清贵的文官去做个听令行事的粗莽武将,但他在苦寒的边塞之地拼杀3年,才换来了中郎将的职位,如今不知又是流了多少血汗,才被加封的,她又怎会不心疼。
如今她也想开了,两年前长子从边关回来,不愿意再回翰林时,老爷就一气之下把他的世子之位夺了,又传给了老二允博。长子既然不承袭家业,他想要做什么便都由着他自己的意愿好了,只是他如今都27了,却还未成家,这才是最令她操心的。
“楼儿,怎么今天承宇没有一同回来?”
“他今天有事。”
“这样啊。”英国公夫人习惯了长子的言简意赅,心里却嘀咕,这么小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
接着长叹了一口气,又说:“母亲还是原来那个想法,希望你把承宇过继给你三弟,他成亲三年了,也没个子嗣,他和你弟妹的人品你也知道,定是会对承宇好的。再说你自己,还没成亲就带着承宇在身边,好人家的姑娘那都……”她顿了下,才语重心长地往下说,
“听说依程也还没许人家,你如果过继了承宇,说不定,你们还是能再续……”
“母亲,”顾允楼打断了她的话,“许依程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也绝不会过继承宇。”
他至今仍记得当年在边关时,身中敌军剧毒的好友临走前,托他照顾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时的模样,可他没有做到,好友发妻在生下孩子后不久也跟着离世了,他就更不可能放着那个小小的孩子不管。
就算不因好友之故,小宇现在是他的儿子,从出生起,就跟在他身边,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成如今的模样,怎么可能将他拱手送人?即便是自己的弟弟也不行。
何况小宇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顾允楼不希望他长大后从别人嘴里听到不实的或者片面的流言受到伤害,也希望他记住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但也可能因为这样,小宇从小特别敏感,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父亲,自己怎么忍心让他又失去一次呢。
并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的国公夫人听到他又是这么一句回答,心也有些冷了下来,每次都是这样!她的苦口婆心永远只能换来儿子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屋里的气氛顿时就不尴不尬起来,老夫人不得不又出来劝和,让大家都不要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于是一直到吃饭,整个氛围也依然沉默得让人窒息。
顾允楼吃完饭就又匆匆离开了,他知道自己这次还是搞砸了,依旧什么都没有解决。
最小的弟弟顾允彦跑出来,用他正在变声期的嗓子大喊,“大哥!”
顾允楼停下,便听到他说,“其实父亲也很想念你的,他今早还罚了偷懒没打扫你院子的下人。”
顾允楼点头:“我知道。”
他怎会不知从小到大父亲对他倾注了多少关心和期望呢,是以今日才带着自己升官的消息回家。然而他们无法理解他所想要的生活,他也无法接受他们对自己的安排,一旦触及,就是无解,每每总是两败俱伤罢了。
“你回去吧,好好照顾父亲母亲和祖母。”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郁疏宁和吉尔几人在庄子里好好待了5天,其间郁尚书派了府中管事来问过何时回去,并且送了些需要的东西过来,其余一切风平浪静。
如今吉尔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她们便决定打道回府。
几人回了自己的小院后,其他人也都没有特殊的反应,看起来似乎是相安无事,只是不时有人来探头探脑,想看看当天明明被大夫说了不能医治的吉尔是不是真的好了。
郁疏宁也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在心里悄悄准备着怎么整治那些总是不安好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