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郁疏宁斩钉截铁。
这几日,她当然也接到了除接生之外的其他外诊,最离谱的一户人家,只听说有医馆出现了名女医,便来请她出诊,结果却是请她上门喝茶,说要彼此熟络熟络,日后若有需要也方便些。
郁疏宁只好给在场的女眷一一请了平安脉便回了医馆。
回来后就改了自己的出诊规则,只有病情严重,无法移动的才会上门出诊,其余一概请到医馆就诊。这几日就有些不缺钱的人家拿重金砸她,都被郁疏宁眼也不眨地拒绝了,这卢家便是其中的翘楚。
那小大夫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第一次生出了“为何我不是个女子”这样荒唐的感叹。
上了马车,吉尔才告诉郁疏宁:“小姐,其实这次请我们上门的,是民安巷方家。”
“方家怎么了?”
就知道小姐一定又不记得了,吉尔说:“方老太爷曾官至中书令,他去后,方家就没落了,方老爷那一辈只有他一人在礼部任职,下面也就几位公子在做着闲差。关键是方家大公子的夫人,正是咱们家的姑奶奶,只是方老爷那一辈如今还有3房,每房都有好几位公子,不知今日小产的是哪位少夫人,哦,也有可能是哪位夫人。”
真复杂,郁疏宁听着,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完全混乱了,只抓住了一个词,“姑奶奶?”
“就是您的姑母,老爷最小的一个妹妹,老爷从前很疼她,她也就比您年长几岁吧,5年前才出嫁的,但是不知为何当时闹得很不愉快。奴婢只知道,她从前在家里时和夫人最不对付,为此还想过把您拉拢到她的阵营,所以对您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您当时一直觉得夫人好,并没有理会她。”
郁疏宁如同听故事般听她讲着,两人就到了方家。
方家的气氛有些怪异,特别在看到她走进来时,病房里坐满了的女眷们神色各异,坐在上首的一名老夫人不冷不热地开口:
“这不是郁家的丫头吗?这几年走动的也少了,怎么今日忽然上门了?”
郁疏宁没想到一进来就被点名了,这位老太太一看就是当家做主的人,应该就是那位老太爷还在世的妻子了,她刚想行礼,就听坐她旁边的一位富态夫人瞪着床上的病人:
“不过就是小产了,郁氏,你不仅闹得我方家家宅不宁,还要从娘家搬来救兵吗?我不过就是让你伺候个早饭,哪家儿媳妇不这么伺候婆婆的,就你一人娇贵?”
看来这家里那么多女人,小产的却正好是她的那位姑母了,而现在开口的这位就是姑母的婆婆了,还是个恶婆婆。
“秦氏,你也知她小产难过,就不要过于计较,放她休息几日,养养身子,但郁氏,你也别心急,咱们方家孩子还不够多吗?就算你不能生,将来你们大房哪个姨娘生了,抱到你屋里,或是从哪房过继一个,不都是我们老方家的孩子吗?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老太太开口,听着像劝和,其实是看郁家只派了个不知所谓的丫头过来,并不将郁氏放在眼里。
床上躺着的那位“郁氏”似乎已经和她们耗尽了力气,此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而屋里众人听了老夫人的话,大都跟着推波助澜,落井下石,也有些或假意或真心的宽慰。
一屋子的女人“嗡嗡嗡”,没病都要被吵出病来,难怪微雨的家人要给她找个门庭简单的人家呢,这样整天“嗡嗡嗡”的大家族,谁受得了?
“别吵了!”郁疏宁并不想听更多别人家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各位长辈,你们弄错了,我不是姑母请来的,是你们方家请我来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药箱,“我是大夫。”
一屋子才安静了一会儿的女人听了她的话,顿时又“嗡嗡嗡”起来,甚至还有人开始说起她前些天闹得轰轰烈烈的那些流言,猜测她是不是因嫁人不成,所以跑出来丢人现眼当大夫了。
郁疏宁为此人的逻辑能力担忧,只能又提高了音量:“我现在要看病了,麻烦你们先出去,不要影响治疗。”
“你真是大夫?就是最近小有名气的那个女大夫?该不会是骗人的吧,到时候治不好病,还要赖到我们方家头上。”
“我在医心堂挂牌,如果我治病的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医心堂都会负责,现在请你们先出去,可以吗?”
“不行不行,你们都是郁家的,若是串通好了,故意把病情说得很严重,那谁能知道?传出去,岂不说我们方家苛待媳妇?”
“你们请大夫来出诊,如今我来了,却又不让给病人看病,这样传出去,你们方家就不苛待媳妇吗?”
最后还是老太太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还如同以往般只会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就把一众女眷都带下去了。
空气都新鲜了许多,郁疏宁长舒了一口气,旁边也跟着松了很大一口气的吉尔给自家小姐点了个大大的赞,她刚刚可是吓得一句话都没敢说。
郁疏宁朝她摇摇头:“小怂包!”
就听床上的人忽然开口,“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郁疏宁便快步走到床边,叫了声,“姑母。”
是个20多岁的女子,容貌清俊,看得出来底子很好,可是满脸憔悴,头上还有一个明显的撞伤。
郁疏宁不想刺激她的情绪,让吉尔拿出药帮她抹头上的伤口,自己则开始给她诊脉。
刚刚一直不说话的女子此时却似乎有了说话的兴致。
如同在说今天吃了什么般,淡淡地问:“我头上的伤是我自己撞的,你们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