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带燕临去的香房同姜父的书房相隔不远。说是香房,其实是药房的里间。燕临看着药房里头墙面上数个小木柜子啧啧称奇。道:“宁宁,这里同药铺布置一样啊。府上住着大夫吗?”
有些权贵家庭会配置大夫以备不时之需。但姜家算不得高门世家,且京城药铺林立,找大夫也方便。大多官员和燕家都偏向有病请大夫来家诊治。所以燕临才有此一问。
姜雪宁受过家人叮嘱,不可将姜雪蕙懂医术的事情泄露出去。她推说是从前家人生病,世代从医的白老夫人来小住过一段,才设的药房。
燕临见药柜的桌面干净整洁,药秤上却残留些粉末。他挑了挑眉,没再问下去。
到了香房,燕临又是问了不少调香的事,对姜雪宁的回应给出不失分寸的赞美。他们俩都是仗义直率之人,一旦熟悉起来,越聊越投契。若同为男儿身,只怕当场就能拜上把子。
燕临从未想过能在京城遇到如此合乎心意的女孩子,说话行事都直截了当,心思全部写在面上,不需他费心猜测。又生的一副好相貌,想来等她长大,必是明艳绝伦,动人心魄。
他心里对姜雪宁的喜爱简直抑制不住,脸上一直挂着笑,惹得一室生春。
姜雪宁见他没有世家子弟的骄横无礼,为人彬彬有礼,健谈舒爽,笑起来又分外俊美动人。
他同她讲塞外风光,风土人情,说的娓娓动听。令姜雪宁想起在乡间一览无余的田园山水,无拘无束玩耍的日子,对燕临的印象愈发好了。
在姜雪宁给他调好一大瓶香露后,两人俨然像相处多年的好友。
燕临还在姜雪宁的指导下,给自己调了几瓶香。一时不慎,直接闻了浓缩的凝露,香熏的他连打了几个大喷嚏。姜雪宁在旁乐不可支。
这时燕临见她高兴,才小心地问:“宁宁,你身穿孝服,府上有谁过世了吗?”
姜雪宁到如今已经释怀不少,又因同燕临拉近距离,她抚着手上的玉镯,坦然道:“是在乡野抚养我长大的姨娘。她去年底走的,她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我想为她戴孝一年。”
燕临肃然起敬,嫡女为姨娘戴孝,确实不宜宣扬。可姜雪宁毫不掩饰,果然重情重义。他想起姜雪蕙,道:“你姐姐同她感情也........”
姜雪宁打断他道:“姐姐是感念姨娘对我的照顾。又不想我太孤单,才陪着我守孝。”换做是前世,姜雪宁恨不得对所有人宣称嫡庶对换一事。就算被姜家夫妇再三敲打,也私下告知了燕临。
而这一世,她只会为姜雪蕙极力隐藏。姜雪蕙受婉娘生恩,也愿意顺了妹妹的心意。孟氏只让她们出门不要戴孝,避免惹人非议。在自家就不管束她们。尽管如此,姐妹俩在外也是穿戴素净。
燕临叹道:“你们姐妹感情真好。燕家就我一位嫡子,很是冷清。”其实燕临有庶弟,但嫡庶分明,他父亲将所有感情倾注在燕临身上,庶子们都不敢在燕临面前晃悠,燕临同他们甚少来往。
姜雪宁不知就里,以为燕临是独生子。自觉家里姐弟和睦,主动说燕临可多来家中与姜钰来往。燕临当作是姜雪宁的鼓励,日后来姜府来的愈发勤快。
燕临和姜雪宁悄悄地离开,屋里就剩沈玠和姜雪蕙。沈玠意识到这点,按理他应该出屋回避。可他心知以后能进内院见姜雪蕙的机会太少,他把心一横,竟然装傻就坐在这里了。
小马在姜雪蕙的笔下绽放出朵朵小花,而他望着她,心里开着花,暗自欢喜。他只觉时间若能停留在此刻,也是妙不可言。
沈玠不时给姜雪蕙添茶递水,她以为是姜雪宁,接来一饮而尽,眼睛没有离开画面,喝完就继续画。她觉得今天灵感源源不绝,这画能提前完成。
待到太阳西斜,屋子略暗时,姜雪蕙画上最后一笔。满意地望着小马笑了。
小马身上五彩缤纷,红绿为主色调。这风格与时下提倡的淡雅素净截然不同。可对小孩而言,鲜艳的颜色才最能抓住他们的眼睛,进而征服他们的心。
这马一出来,姜钰又将会是这条街最靓的崽。姜雪蕙想象那情形,体内的中二魂难得燃起些。她满意地拍手,就想吹个口哨来表示自己的欢喜。
这是,一杯温水及时递到她面前,她拿来喝,想夸便宜妹妹今日的贴心,总能在她感到口渴前递水给她。免去她错把洗笔水喝上的悲剧。
可一转身,见到男子清贵俊雅的面容,姜雪蕙口中含的水尽数喷到对方脸上。
姜雪蕙傻坐了一会,心里有数千头马在狂奔,对方带着一脸水也不擦,眼神还懵懂地望着她。那清俊好看的脸,居然是沈玠。
她一时忘记这里的礼法,迅速抬起衣袖给他擦脸,连声道歉:“公子,抱歉了。”这不擦还好,她的罩衣未脱,罩衣的衣袖还残留着颜料。这下将沈玠的脸擦成花脸猫。
姜雪蕙望着这花脸,头有些疼。她想也不想脱去罩衣,正要往袖里掏手帕,突然她僵住了。这人可是沈玠啊。两世就是因为姜雪蕙送了手帕给他,才惹来沈玠一腔相思。
是啊,沈玠最初喜欢的其实是姜雪蕙,是姜雪宁冒了她的名,这才引来后头的事。
如今他为什么坐自己身边,难道还是走剧情线?那她就不能给手帕他了。丝帕丝帕,横也相思,竖也相思。这惹人情丝的麻烦事她决计不能干。
她想用白衣袖子给他擦,才抬起手又咬牙放下了。她袖子脏了没事,可刚才还能说是一时大意,现在去擦,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姜雪蕙起身退后一步,行礼道:“公子,方才失礼了。我这就找婢女给你端水洗脸。”
她正要转身,却见沈玠急急过来拉住她的衣袖。颜料颜色不深,他另一只手掏出他的手帕三两下擦个干净。
他声音清朗道:“姜姑娘,我没事。你画的很好,我一直在旁观摩学习。没有出言提醒,是我失礼在先。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我见姑娘完成大作,姑娘欣喜,我亦欢喜更甚。我想与姑娘论画,不愿姑娘离开。还请看在在下爱画心切,莫要丢下在下一人。”
沈玠也是急了。他在皇宫大院,她身处官邸内宅,若无今日奇遇,怕是难以相见。他舍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