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这边……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头,左拐走过两个铺子,看见门口挂着一块写有‘典’字的白布就进去,那里面的老板会很乐意买下你的宝石。”
“……”
一直到陆北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拉古亚还沉浸在那一抹淡若飞絮的笑容里,他把脸埋在宽厚的掌心里,红着脸自言自语道:“向伟大的真主起誓,这个可恶的大景人笑起来竟像太阳一样耀眼,希望他不要傻到真的去吃那一堆毒药一样的果实……”
真主:单纯可怜的拉古亚,即将怀着对一个狡猾的大景人的愧疚,投入另一个更为狡猾的大景人的怀抱。
客栈。
拉古亚摊子上的那些都是西域特产的玉石,品相中上,用来雕刻摆件首饰再合适不过,陆北依花一百二十文敲了两枚,绝对血赚。
但此刻那两颗玉石却被扔在一边,她的全部目光都放在那一篮子搭头上,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灼热。
长指状的果实装了小半篮,约莫有二十多只,光洁无毛,狭楔形的底部带着绿色的蒂,看得出来摘下的时间久了,绿色和红色都格外暗沉,有些已经有了黑色的霉点。
为了验证心中猜测,陆北依选了一只较小的,从尖细的顶端轻轻撅了一点尝了尝,下一刻红霞立马从脸颊蔓延到脖颈……
咳……好辣!
“嘶……”
陆北依毫无形象地吐掉嘴里跟毒药一样的东西,满面通红地灌下一壶冷茶,却还是觉得热,额头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嘴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却非常高兴,这些红色的果实真的是辣椒!
大景没有辣椒这种作物,有些酒楼为了提味会选择茱萸和扶留藤,此二者价格昂贵不说,效用也不尽人意,正因如此,上一世辣椒甫一问世便受到了极大追捧,不到一年时间便成为了厨房里常备的调味用物。
陆北依心想着自己托李轩找人买下的那五十亩地还没想好种什么,不如就留上二十亩来种辣椒吧。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陆姑娘,是我。”
来人是邵云舟,陆北依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今日他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衫,衬得他面如冠玉,却仍是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一进门就递了一个锦盒过来,紧接着自顾自地坐下倒茶喝,半点都不见外。
“田掌柜用白糖做了一批点心放在百味轩售卖,我记得你似乎挺喜欢吃甜食的,特意给你要了一盒,怎么样?够仗义吧!”
“多谢。”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邵云舟笑着说道,他记得陆北依之前说要和自己交朋友,就觉得他们已经是朋友了,虽然他对这两个字并没有什么概念。
而陆北依的眼神在他轻易说出这两个字后变得复杂无比。
“田掌柜和万里船帮的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做白糖生意了吗?”
“不了。”陆北依摇头。
邵云舟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追问道:“那你还想做别的生意吗?”
“不想。”
才怪。
“那……如果不做生意的话,你想做些什么呢?”
“回家种地。”
这个答案显然不在邵云舟的预料之中,他先是愣了一下,眼神往一旁错了一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由地笑了起来,“种地啊?你想种什么,辣椒吗?”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但凡这儿换个人都会吓得灵魂出窍,可她是陆北依,她自己亦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一条恶鬼,自然不会过多诧异,况且,她一直觉得邵云舟此人多智近妖,不似凡间之人,多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
依心念百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学着他慵懒的样子,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浅浅垂眸,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啊,种辣椒,种土豆……种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想杀人杀阵,那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这话已经算是挑明了。
【怎么办呀大人,她是不是已经发现您的身份了!】
邵云舟:别吵,我在思考。
邵云舟其实不叫邵云舟,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叫做009。
身为掌管三千小世界的位面管理者,009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退休后找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养老,所以他的退休申请得到批复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众多小世界里挑中了现在的这一个,然后高高兴兴地带着自己的老搭档住了进来。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小世界崩了!
丫的,他上了一千年的班这小世界就正常运转了一千年,好不容易退休了想安度晚年,结果它就崩了!崩得轰轰烈烈绚丽多彩,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陆北依,你相信命吗?”邵云舟突然问道。
“你的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逃不掉的。”
她曾对清忧老道恶语相向,以此发泄心中愤怒,但此刻听到与那日一般无二的话,内心却毫无波澜。
“只是凭心而择,就算是逃吗?”
陆北依冷冷勾唇,眼神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尖刺,声线清冷决绝:“如果有一天我终究要踏上那片修罗场,原因只会有一个,那便是我想要,而不是我应该。”
“我有不得不做出选择的理由,邵云舟,你不能拦我。”
——
春三月,万物生,良人归。
时逢春播,县学依例休假半个月,季怀幽每次去地里干不了多会儿就能蹭一身的泥巴,被林佑娘臭骂一顿后,就嬉皮笑脸地跑到隔壁千飨客酒楼买下的地头上,看朱掌柜招来的那些人干活。
这些人下地的头一天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手脚麻利,干活的时候从来不说话,而且全都是四五十岁的男子,有一些看着仍旧精神隽烁,有些却病歪歪的,更有甚者断胳膊断腿,脸上带疤,看着就不好惹,不像农户,更像是山上下来的土匪。
土匪?
季怀幽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泥土,默默在心里否决的这个想法。
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