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生怕再被那儋州“土匪”抢了去,便不顾烫地一饮而尽:“我说,世子爷若是无甚要紧事还是先回去罢,容小的好好歇一歇。”
“这几日没日没夜地从棉罗赶过来,马都累死好几匹了。到了京里又马不停蹄地去面见圣上。这会儿再不让我歇一口气,下一个累死的就是我阮某人了!”
“歇歇歇,你就知道歇!人家都跑到咱们头上屙屎了,你还做梦呢?歇死你算了!”郑广将空了的茶盏“啪”地往桌上一放,不满地瞪着阮石猛。
阮石猛见他这样也有些吃惊:“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于是郑广便将前日霍魁在御前骂他的那些话一股脑儿地都跟阮石猛学了一遍,末了还添了一句:“他这可不是只骂我一人,而是将咱们这些‘弹丸之地’来的‘蛮夷野人’统统都骂了一遍。”
“还说咱们这些‘有人生没人教’的‘玩意儿’配不上他们大宁的公主郡主……”
“啪”,阮石猛手中的薄胎青瓷茶盏应声而碎。
“欺人太甚!”他面色黑沉,从牙关里缓缓挤出这四个字来。
郑广与阮石猛相识多年,知道他同那些典型的野兽似的棉罗男子不同。他有些谋略,人也算正派,且因为出使了许多国家,多少受了点教化,对本国以女子为奴还食人肉的传统也甚觉看不上。若不是这样郑广也不会同他交好。
不过这阮石猛最大的好处还不是这个,他是郑广见过的少有的极为忠君爱国之人。
在他那儿,谁也不许说棉罗一个不字!若谁要想进犯棉罗,那必得从他尸身上踩过去!
故这霍魁的那番公开辱骂,是阮石猛绝对不能忍受的。
郑广瞧了瞧那青瓷盏的碎片,啧啧两声:“猛兄,你这气性也太大了些,果真是人如其名!我那儿正好有福建巡抚送的两套上好的建盏,回头正好匀你一套。”
“不必,你自个儿留着罢。”阮石猛这会儿哪有心思想什么建盏,只见他黑着脸对郑广道:“世子爷今日对阮某所言可是真的?”
郑广正色道:“我骗你做什么?那老匹夫说这些话时尚在御前,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你要不信我,尽可以找别人打听去!”
“你以为人家只是嘴上说说?人家那是实打实地看不上咱们!我实话同你说,圣上本就是定的那胜威将军的外甥女儿去你们儋州和亲的。可那老匹夫死活不愿,搬出太上皇来,压着圣上硬是换了个人替嫁。”
“你想想他那外甥女不过是个县主,而棉罗再小,你们王上也是一国之君,这他都不看在眼里。皇上都还没看不上咱们呢,他一个狗屁倒灶的将军倒先狗眼看人低了!”
郑广本意是想着激怒这阮石猛,不想说着说着,自己也气起来了,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
而那阮石猛阴沉沉地坐着,久久不发一语——他在权衡。
各国送去和亲的不一定都是真正的公主郡主,这他是知道的。像大宁这种强国大国,只要送来的是个体面贵女,而不是甩个奴才秧子来羞辱他们,他们一般都不会计较——
一场和亲中,女子只不是锦上添花,他们真正看重的是随女子一块送过来的钱帛以及各种利好本国的协定。
但凡这个胜威将军低调一些。收个贵女进来认了亲,叫圣上封个郡主嫁过来。双方都给对方留着些体面,那他们棉罗是不会在乎替嫁这等细枝末节的事的。
可偏偏这胜威将军欺人太甚,不仅将这替嫁的事说到明面上。还一点不避忌地大放厥辞,说他们主君配不上大宁的公主郡主,甚至连他的外甥女儿都配不上。
大有我就是瞧不起你们这些蛮夷,就是不让我外甥女儿嫁过去,你们能耐我何的架势。这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一个小小的将军就敢这般,这是把他们主君,他们棉罗的脸面往地上踩呢!
阮石猛握紧了拳头。此番还是大宁主动向他们示好,为了来年不交战,主动提出要和亲以结两国之好的。
可一转头又这般羞辱他们。他作为棉罗使节若坐视不管,忍气吞声,只怕今后别人也有样学样,觉得他们棉罗好欺负!
阮石猛做了这些年的使节,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这些小国,要想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夹缝中生存下来,就是一定不能让人觉得你弱势,好欺负,能够随意拿捏。
或许那些大国有资本大度,对挑衅轻视一笑而过。但他们不行,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否则,今日你以德报怨了,明日人家的铁骑雄兵就敢直接踏破你的家国。
阮石猛心里有数,如今这事儿是那胜威将军不地道在先,理儿在他们棉罗这边。且那皇帝似乎也并没有向着那胜威将军,那么这事儿就大有可为了。
阮石猛打定主意,便问那郑广:“那姓霍的老不死的家住何处?”
“我可不知道,”郑广袖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可别冲动,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阮石猛冷笑数声,乜斜着眼看那郑广:“你一来便存着心故意激我,怎么?这会儿又玩上欲擒故纵了?你世子爷是聪明,但我阮石猛也不是个傻子!你推我出去出头,必定是在后头等着捡好处呢罢!”
郑广的心思被揭穿,却也不恼,反而拍手大笑起来:“好,好!好个猛兄!果然是什么事儿也瞒不过你。可说实话就算我不再后头捡好处,你难道就不去出这个头了?”
“任由棉罗的脸面被人踩进泥里去,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想当年我打你一顿你没还手,可我说了一句‘棉罗行这般非人之事,来日必遭天谴’,你可是冲上来要跟我拼命呢!”
“咱们两国私下里打归打,可面对大宁,咱们可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兄弟!反正不管怎样你都要去找那狗屁将军出头,让兄弟捡点好处怎么了?做兄弟的又不会害你!”
“且我同你说实话,不是我不想出这个头,而是这个头由你们棉罗出才最名正言顺,你且等着看罢。”
阮石猛闻言翻了个白眼:“谁同你们儋州是兄弟!你还是世子呢!自己不出头,倒编这些花头出来教我这个使者出头。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教我看不上!”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心思想头,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