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根根细针扎入少年的穴道里,少年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眉眼间那股浓浓的死气也淡了一些。
这老道士医术神乎其技,几根针扎下去,少年的命就这样吊起来了。
姜遥在一旁看着,颇为感叹。
仔细观摩起来老道士的扎针手法,不久,老道士裹起针袋,拍拍道袍,走到灶屋里,拿了熬药的罐子,罐子边缘被污垢染得黢黑,里面还有蟑螂在里面爬。
老道士一手捏着蟑螂,一手抠着鼻孔,丢到生火的灶炉里,蟑螂被火烧焦炭。他把陶罐放灶台上,丢了一些药进去煮。
煮药费神,他蹲一旁需时刻看顾着。
姜遥见此,起身在屋子各处逛了逛。
木屋空间不大,一间卧房,一间放杂物的偏屋,然后是一间灶屋,茅房建在木屋外。
正堂里的摆设杂乱不堪,下脚的地方很少,在门对的墙面上装嵌着一个神龛,里面悬着一幅画。
道家拜的多是祖师爷,一代传一代,借助祖师爷的力量,画很旧了,泛着黄,但也没有破损,代表着祭拜之人很珍惜这幅画。
神龛里的祭品是新鲜的几颗野果,插着三炷香,白烟袅袅飘散出来。
从姜遥的观察中可以看出,这位老道士,并不像那些村民所说的那般是一个神棍骗子。
姜遥看完神龛,视线又落在一方八仙桌上,上面凌乱放着好几张黄符,符纸上的字等同于鬼画符,看不清楚。
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老道士趿着布鞋,慢吞吞往正堂这边走来,他那双脚穿的鞋子尤为显眼,也缝了几个补丁,没穿进去,踩着布鞋的后脚跟,走路姿势很是随意散漫。
从他脖子上露出来的污垢可以看出,这老道士行事不拘小节,懒懒散散,也不太爱干净,相较于道士,他更像是乞丐。
这时,竹床上的少年苏醒了过来,视线先是模糊了几秒,待意识渐渐凝聚,看清了身处的所在地,眉头紧蹙,警惕地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见他要坐起来,呵声制止:“针没拔,你坐起来,针要是偏了一寸,你必死无疑。”
不知是发觉自己处境尴尬,还是听到老道士后面‘必死无疑’四字,少年一动不敢动,维持着躺的姿势,但那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老道士。
老道士把煮好的药,放到一边,然后开始拔针。
少年经过短时间,也适应了过来,只是眼中警惕不减半分,在那警惕背后,还藏着什么,姜遥仔细去看时,他垂眸隐藏了。
姜遥心里暗道。
这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从他苏醒的表现来看,初时的疑惑和惊愕,到看到老道士时的警惕与戒备,到现在,察觉到老道士对他没有恶意后,少年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陷入思绪中。
他种种表情,都藏得很深,不易察觉,似是担心老道士发觉,他会表现出一些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破绽’。
姜遥是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才发现这些。
可老道士专注拔针,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唯恐针拔不好,眼前少年会猝然暴毙。
在老道士拔干净针后,少年小声道谢,适时露出一抹困惑,问道:“这里是哪?”
老道士收了针,又把药端到他手里,抽空解答了他的疑问,“桃源村。”
少年视线移到手中盛药的破碗上,碗边缘破了好几个口,药水浓稠,闻着味道,喉咙都尝到一股子苦味,没有第一时间喝,而是继续问。
“多问您老一句,今年是何年?”
这下不止老道士,连姜遥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这一句话,能听出很多意思,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他似乎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姜遥不由多打量了他几遍。
倘若如此,他这般奇装异服,以及那一头违和十足的短发,都能理解了。
常人很难这样想,因为这种猜想太过惊世骇俗,人怎么会跨越时间,跨越时代呢?
可接触了一些诡谲且离谱的人和物后,姜遥发现,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能想到这里,不代表老道士能想到。
老道士看他的原因,是以为他伤到了脑子,记忆出现了问题,连今年是何年都不知道。
尽管如此,他还是如实告诉了少年现在是何年。
在听到时间的少年面色明显愣住,沉思的时间,比起醒来看见老道士,都要久,久到手中的药汤开始发凉。
老道士走过来,皱眉道:“这药我熬了很久,你快喝了。”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双眼有些泛红,在苍白的面容上,衬得鲜红清晰,半晌端起药碗,一口饮尽,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萦绕不散。
姜遥平静地看着。
对少年产生极大的好奇。
在成为棺女村之前的桃源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整个村落覆灭,成了死气沉沉的棺女村?
这个答案,只能在村子里得知了。
姜遥猜测。
覆灭的原因,会是眼前这个病入膏肓的少年带来的。
她的猜测太过于疯狂,但也不是毫无道理。
至少在少年从天而降之前,桃源村是和谐幸福的。
姜遥从后山跑下来,便如同进入另一个村子般,看见许多村民,天色也不再是灰色调的,是灿金色充满着希望以及生命力的天空,人们也是如此。
没有鬼混入其中,也没有棺女、巫老,凶尸,一切的一切都透着正常。
对,就是正常。
所以即便站在这里,看着老道士和少年两人,她也不觉得无趣。
她喜欢人多,喜欢鲜活的生命力,也喜欢耀眼夺目的天空。
讨厌一切死气沉沉。
倘若可以,她愿意在这里待一辈子,也不愿意回到棺女村里。
但事与愿违。
眼前一切开始发生变化,如同褪色般,她的眼底失去了颜色,只剩黑暗。
她重新回到了棺女村里。
依然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