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女子若是怀胎,老鸨不愿花钱请大夫,而是熬了一锅打胎药,强行灌其喝下。
小乞丐命大,母亲喝了一大碗汤药,也没能落胎。
对于这种情况,青楼会选择留下孩子,若是生了女孩便养大卖身,若是男孩,便是丢弃的下场。
小乞丐一出生,丢弃野外。并没有死,而是被野狗养大。
破庙是他的栖身之所,以天为被,地为床,捡烂骨头、在驱赶欺凌之中渐渐长大到六岁。
他不信天、不信命。如同杂草一样野蛮生长。
不起眼、即便死了也无人察觉的小乞丐,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贵人,老和尚。
老和尚救人无数,小乞丐是他救过的最后一个人。
“贫僧一生流浪,从未收徒,今日收你为徒,你可有名字?”
小乞丐对此嗤之以鼻,拜师有什么好的,又吃不饱饭,还要受限于他人。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才不愿意跟着这个老秃驴。
他不愿。
老和尚却只当他答应了,笑着给他取了个法号。
‘戒无’
无——相对于‘有’之‘非有’,亦即相对于‘存在’之‘非存在’。
小乞丐听不懂。
“什么有、非有,有就是有、无就是无。”
老和尚抚须大笑。
小乞丐入佛道资质极为出众,对佛祖创下的文字梵文一学即会,他乃是千年难遇先天佛骨,生来受尽苦难。
接下来的日子。
老和尚带小和尚化缘,教他佛法。
小乞丐不愿化缘,这对他而言,还不如偷来得快。
然而。
每当他去了城镇偷东西回来,老和尚都会独自前往被偷窃的主人家中,登门道歉,将偷窃之事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小乞丐每每见他一把年纪还被凑得鼻青脸肿的回来,便不再偷鸡摸狗,随着老和尚去化缘。
老和尚带一小乞丐,成了溪塘镇茶馆、街巷的谈资。
有些无所事事的镇民造谣,小乞丐是老和尚的儿子。
受到异样的眼光,以及贬低讥讽的话,小乞丐气急要与其争论,被老和尚制止。
老和尚对此并不在意。
第二年。
老和尚生了场大病,小乞丐只身一人去化缘,遭遇旧时欺负自己、城镇里的恶霸小孩们。
他被踢打、丢石头,皆一声不吭。直到那些人咒骂他。
“没爹没娘的小杂种、青楼里出来的下贱骨头!”
才六岁、心智不成熟的小乞丐反驳说:“才不是,我师父说我先天佛骨,是佛门之光,才不是贱骨头!”
恶霸小孩们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小乞丐不知自己一时失言,将会带来怎样沉重的后果。
他只知自己记事起,旁人就嘲讽贬低他的出身。
明明他们都生了一个鼻子两只眼,为何他出生青楼,便要矮他们一截?
小乞丐说完又遭受一顿毒打。
他一瘸一拐来到回春堂求药。
小乞丐以往偷窃行为引起全镇人的厌恶与排斥,回春堂大夫也一样,不肯给他药。
小乞丐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
他跪在回春堂门口,不停磕头。
他与老和尚只是相处一年时光,但小乞丐十分不愿看见老和尚死。
他磕了很久,头磕破,血液流淌了一地。回春堂大夫终是看不下去,给了他药。
小乞丐跌跌撞撞回了破庙。
老和尚醒来看他一身的伤,尤其是额头还未愈合,丝丝血液顺着下颌蜿蜒而下。他起身给小乞丐包扎。
“疼不疼啊?”
小乞丐疼得龇牙咧嘴,还要装作不疼。
“一点也不疼!”
老和尚又心疼又好笑。
又过去一年。
溪塘镇出了旱灾,将城镇分成两边的河溪干涸,水井枯竭,地面干裂,镇民死一个又一个,尸横遍野。
玄鹤观,观主言。
小乞丐是旱魃转世,将他烧了天才会下雨。
镇民趁夜,举着火把,来到破庙外。
姜遥边挖土边讲述梦境发生的事。
白毛刚醒不久,脑子晕晕乎乎,握着铁锹机械性地挖,只听了个大概。
宗蔺全部听完。
此地曾是破庙,后重建。溪塘镇里的镇民们举火烧了破庙,老和尚与小乞丐皆死在了庙里。
“老和尚是无辜的,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复?”宗蔺问。
姜遥而是反问:“你相信玄鹤观观主的话?”
小乞丐是旱魃转世,才导致溪塘镇出现旱灾。
宗蔺梳理之前的所有线索。
如今成了一座荒地的玄鹤观,以及一直遭受断头碎骨折磨的疯道士……
依稀记得疯道士念叨的疯话。
‘佛骨生、恶鬼像’
宗蔺想明白了大概:“报复溪塘镇、和玄鹤观的是小乞丐。”
他还有一事不明。
“小沙弥是小乞丐的话,那老和尚在哪?”
他们进入诡域后,并没有见到过老和尚。
“难道……第一次见到、带我们来义庄的白发老者就是老和尚?”
宗蔺记得那日,白发老者是雨天出现,又神出鬼没地离开,再也没出现过。
姜遥摇头。
老者未剃度,况且他对溪塘镇很了解。更倾向于他是这座城镇的镇长。
寻到天明。
也未寻到尸骸。
姜遥道:“去玄鹤观。”
他们一踏出义庄,便见远处被薄雾笼罩住的溪塘镇正在融化。没错,溶蜡一样砖瓦溢出浓稠黑水,不仅是城镇,地面也像流沙沼泽,踩上去会陷入其中。
姜遥道:“跑。”
宗蔺背起白毛,攥住姜遥的手臂,旋即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