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棠大四毕业一年了,没办法,他本来只想当个平平无奇的高中语文老师,但无奈家里人非对他抱有什么离奇而伟大的梦想,叫他考这个试,考那个试,做那个,干这个,场面一度堪比当年高考网报志愿。宋安棠个人其实也挺坚决的,只是考虑到到底要不要再回那个地方,他才在外面漫无目地又呆了一年。
那个可怕的,写满了离别的地方,是他的家乡,一个普普通通但还算现代化的小城。他曾经以为那里只有暴力、责骂和冷落,也一度重新改观爱上那里的温馨、善良和光芒,可到头来却又只剩下离别和阴暗。好在,今年生日那天,他第三十次从心理诊所的大门里出来,一切都好像已经远去。只像一片经久的战场,当硝烟成为雾霭之后,荒原里也会长出点点的向日葵。此后,他就仰仗着这点灿烂过活了。幸福不幸福的,他已经长大了,离开那个人之后,也就没有人关心或是过问了。宋安棠告诉自己,小孩儿才计较过去,八年的纠葛,该让它死去了。他高中学了文,高考成绩很高,考到了将来不用笔试就能找到工作的大学。汉语言文学里祭奠着他生命最后的浪漫和热情,至于老师,不过是那个人当年年幼无知的一句赞美。不过,他的确是适合当老师的,否则也就不会这么轻松地通过省级重点高中的面试了。
那个高中就是他的母校,多亏了学校领导有远见,市一中是越混越好,从他当年的市重点一路升到省重点,连带着学校也威严了不少。
宋安棠看着熟悉的校门并无产生什么怀念、激动或者厌恶,只是轻车熟路而又满腹狐疑地走了进去。
三天前他的面试刚刚通过,合同什么的才签过,他甚至连课文都没有机会再从头到尾翻一遍就被叫来了学校。虽然电话里说得很清楚,高二刚开学的一个理科班的语文老师要休产假,年级任务重进度又紧张,实在调不出人手,宋安棠也表示理解,但那边匆匆安慰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然后今天下午宋安棠就被这个荒唐又迅速的决定拽进了市一中的办公室。东校区是当年宋安棠读书之前新盖的校区,八九年过去了,仍然很是整洁有序。宋安棠将东西迅速地安放在了工位上后就开始思考高二十班为了迎接他而专门举办的班会上他的自我介绍。别说十班学生了,就连他们年级主任也才见过宋安棠一面,班主任更别提了,微信都没加上,连欢迎班会都是年级主任转达的。
好在母校给了他底气,让他不至于在群小孩面前慌了神。
宋安棠打好腹稿后就听见一阵铃声。市一中的震耳的电铃果然令人印象深刻,纵使五年过去,宋安棠对它的敬畏也是丝毫未减。他定了定神,呼出口气走向十班。
他念的文科,当时在三楼,就很少下到二楼来,布局虽然类似,但宋安棠还是很小心地确认了班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