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歌是被裴时州的侍从带走的,她去过上界,活在凡间,却是第一次入幽冥。
她回想脑海中对幽冥的记忆,捡出一些碎片来。
传说幽冥有一条河,唤作幽冥池,幽冥池上赤月高悬,幽冥池畔死气横生,常年生活在幽冥一界的种族是赤月族。
在灵气稀少死气弥漫的幽冥池畔,赤月族人戾气极重,传言他们人人都嗜杀成性,面容更是凶神恶煞。
想到此处,宁歌脑海中忽的出现一个人影,青年长身玉立,面容俊美无双,眉目含笑。
赤月族少君,裴时州。
宁歌想,传言不可尽信,转念,又想到赤月族嗜杀成性,她又觉得,传言不无道理。
脑海中思索着,宁歌被侍从带入一间院子。
抬眸看去,院门上挂着木牌子,木牌子上刻了三个字。
幽兰居。
“这是少君最喜欢的一个夫人的院子,不过那夫人命不好,早早去了。”
说话的是带着宁歌过来的侍从。
那侍从也是赤月族人,和宁歌一样也才十七出头,看见宁歌的容颜不免心动几分,可随即想到这是少君的人又赶紧低下头去。
他真是胆子大了,连少君的人都敢肖想。
宁歌听了她的话,眉目微蹙,担忧着问:“我住此处,难道不会令……少君生出嫌隙?”
宁歌不太习惯“少君”这个称呼。
她想着,毕竟是裴时州最喜欢的夫人的院子,宁歌不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有什么地位。
利益纠纷罢了。
那侍从挠了挠头道:“不会啊,少君吩咐我把你带到这的。”
这下宁歌才心安几分。
她不想自己刚到幽冥便因为这些琐碎的事坏了和裴时州的关系。
裴时州手里毕竟捏着她族人的命,她如今身在幽冥,受制于人,更该小心行事。
就在侍从离开之时,宁歌低声问道:
“……不知少君何时回来?”
“那就不太清楚了,每次任务少君都要好久才回来。”
侍从随口答道,挥挥手离开了。
宁歌心下记住他的话,垂眸思索着进了院子里。
如果裴时州的任务是屠杀她的族人,那如今族人已死,他会做什么……
桃花谷一直受上界庇佑,如今忽然被灭族,上界一定会有消息。
赤月族如此大动干戈,必会妥善处理后续事宜,多半会选择寻个借口让上界吃了这个哑巴亏。
至于是什么借口……
宁歌回想起她初次见裴时州,他满身伤痕蜷缩在角落,如今又把自己囚入幽冥。
祸水东引,颠倒黑白!
她忽的想起裴时州留下的那十几名族人,他分明,分明可以……
杀了他们。
甚至对于自己,他也可以强要,可为什么要选择以十几名族人做胁,逼她入幽冥。
宁歌心底钻出一阵寒意,捋清思绪后脑海中呈现出裴时州含着笑意的脸,那笑意不达眼底,满是算计。
……而他所谓什么暖床全是假的!
他是想欺骗上界,然后为自己屠杀整个桃花谷寻一个合理的借口,甚至于自己也是他整局棋的一颗子!
宁歌颤着身子想要跑出去,刚到门口却被整个屋子的禁制所拦。
“裴时州!无耻赤妖,你算计我!”
少女挥手拍着阻隔自己的禁制,可是自己微弱的灵力在裴时州设下的禁制前显得十分无力。
一刻钟后,她疲惫不堪的身子终是缓缓蹲了下去,嗓音闷着,像刚刚哭完:
“裴时州,我恨死你了……”
“我也恨我自己,我真的好蠢,是我害了我的族人……”
“我引狼入室,是我让青哥哥平白受了害,若是此刻我死了,你去上界告罪的事便不成立了,对吧?”
少女喃喃自语,眼神里忽的透出光。
裴时州想要用她算计桃花谷欺骗上界,她偏不叫他如意。
宁歌如此想着,抬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划破手指,用灵力在空中写着:
“以我之命,立下誓言,伤……噗!”
少女话未完,一股强硬的力量打破她的起誓。
“本君做事,还没人敢拦。”
屋子里突然传来青年不含笑意的声音。
“小花妖,守好本分,你那十几名族人本君还能好好给你带回来。”
屋子里空无一人,但宁歌知道说话的就是裴时州,是裴时州的一缕神识寄在禁制中。
宁歌手里的簪子被那强硬的力量夺去,碎成齑粉。
少女面色苍白靠着门,自嘲地勾起唇角,阖上双目。
她什么也做不了,死,十几名族人跟着她死;活,十几名族人跟着她活。
而她,受制于裴时州,即便知道他满盘算计,也无法去反抗。
唯有顺之他意,方有时日可活。
当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