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将至,扬州城天亮的也愈发的晚。天还是灰蒙蒙时,非觉便被花暮锦叫醒。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的世子爷,满脑子疑惑。
“待天亮后,你回陶园告知姑祖母,我就不信,姑祖母若是亲自下令,阿景会不入陶园不成。”
他的确是藏了私心,想要云卿姿离他更近些,不放心她们主仆二人住在西郊也是真的。追杀她们的人还未查清楚,他怎么放心让她再单独涉险,在陶园最起码还有禁军守卫,待他再养些时日,要再去姑苏一次,若是云卿姿在陶园,跟着姑祖母他也放心些。
还在睡么梦中的云卿姿还丝毫不知醒了后要面对谁,此刻还睡的香甜。
晨时过两刻,医馆门前停了两辆价值不菲的马车,为首的马车中下来一女子,她周身的气派与这医馆格格不入,引得路人驻足观望。有人领着她入了医馆,直直朝着后院便去了。
云卿姿正在院中盯着侍歌的药,小娟一大早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倏的从外面走了几人进来,为首的女娘瞧着面熟,但云卿姿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在女娘的身后则是非觉,她刚起身,那几人便已走至跟前,抬手作礼。
“婢子韶音见过云三娘子,三娘子安。”
云卿姿这才想起,这是荣信大长公主身旁伺候的得力女官,她忙俯首回礼:“韶音姑姑安。”言罢,她又抬眸,试探道:“姑姑此番可是来接殿下回府?”
韶音抿着唇笑,眼角弯弯,回她:“娘子折煞婢子了,还是唤婢子韶音罢;此番来,一是为了接殿下回府,二…”她稍稍顿了顿,看见了不远处倚在门框上的花暮锦,无奈的轻摇头,才又道:“二则是奉了大长公主之令,接娘子去陶园小住,直至娘子离开扬州。”
她话刚落下,云卿姿惊愕在原地,霎时间便想到了此计怕是花暮锦出的主意,她扯着嘴角:“臣女谢过大长公主美意,可这不和规矩。”
韶音还是笑着,不疾不徐道:“在扬州城,大长公主便是规矩。”
她的话半分不容云卿姿拒绝,不愧是宫中出来的女官,通身的气派一般人比不了,她一开口就算是笑颜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压迫。
她见云卿姿面色有些紧绷,她又软了声音:“娘子安心,陶园内一应具有,若是娘子呆的闷了,可寻衢阳郡主的小娘子与小郎君玩耍,媏媏娘子与娘子年岁相仿,当是有许多话可说;听闻娘子的使女受伤了,陶园中有名医,定能让她痊愈。”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看韶音的模样也是不容云卿姿再拒绝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韶音见她点头,才又道:“娘子且在院中歇息片刻,待她们收拾好行装便可前往陶园,噢,娘子租赁了西郊的宅子,若是要退可让婢子遣人去寻牙子。”
云卿姿摇摇头,“不必了,过几日怕是她又将宅子租赁出去了。”她依旧存着私心,不愿退掉宅子,想着哪日离开再去。
韶音见她坚持,便不再问,“娘子,外头聘的丫头不便带入陶园,婢子这就结了她的工钱。”说罢,便又招手让身后的人去做,云卿姿只点头,不再说话。
她心里闷闷的,虽然知晓花暮锦的的确确是想要护着她,但她总不喜欢这种方式,她微微转头,看向了花暮锦,他依旧只是环着双臂靠在门框上,笑得一脸灿烂。云卿姿感觉这笑仿若刺到了她的眼,她很想扬起嘴角冲他也露出笑脸,可是发现根本做不到。
侍歌在这喝了医馆的最后一次药,又去将近日的药材钱结清,韶音虽说不必她们掏钱,但云卿姿始终坚持。在处理完这些琐事后,已近巳时。
回去时,韶音与云卿姿、侍歌二人共乘一辆马车,一路上三人都没再说话。韶音是看出云卿姿怕是有些气恼了,此刻更不好再说话招她,一路上只眼观鼻鼻观心。
陶园坐落在扬州城东面的熙春巷上,两面环水,这条街道虽不如拱辰大街繁华,却是极为安静雅致。
马车至陶园,云卿姿刚下马车,没走两步,天上忽的飘起了毛毛细雨,细细的雨珠落在她的脸上,睫毛上,凉凉的,她不禁抬头去望,可雨珠还未落入眼中,眼前便是一角伞面从后往前将她整个人遮住,是以,她只看见了伞面上描的一只绿梅。
有声音从头顶处传来,微微沙哑,语气中有关怀有责备:“多大人了,也不怕着凉。”
她今日至此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他猜想这小娘子定是生气了,此事的确是他理亏。
见云卿姿依旧不理他,只是将头垂了下去,整个人背对着他,他心中更像是猫抓了似的。
“阿景,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武断,你别生气…”
他皱着眉头,满脸歉意,语气不由低了又低,若是叫非觉听见看见这一幕,怕又是觉得见鬼了。
“阿景,别生我的气,此事是我做错了。”
云卿姿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这略带了些祈求的声音,心头软了一寸,此刻的花暮锦就好似赵影来养的那只小狸奴,每当她去赵家时,它总要在她怀里蹭呀蹭呀,喵喵叫个不停。云卿姿知道,它特别喜欢她。
罢了,原谅他了。
她转头,看着花暮锦湿漉漉的眼睛,柔声道:“走吧,莫让大长公主等久了。”
陶园的外宅与扬州城的住宅无甚区别,但内宅却是京城建筑,院中参天大树极多,正厅两旁皆是回廊,绕过正厅才抵达后宅正院。
穿过垂花拱门再绕过翠蕉莲花蓬屏风,入眼的才是正院大门。
韶音在前头带路,花暮锦与云卿姿并排而行。有穿戴一样的使女见他们,皆整齐行礼问安。
入了正院,云卿姿才瞧见正厅里坐着的人。
一月未见,荣信大长公主依旧神采奕奕,今日她只一身黛色褙子,头上带着一顶珍珠素冠,整个人雍容华贵;在荣信大长公主身旁的娘子头戴金冠,身上所着绢纱金丝暗纹褙子,下身着百褶如意月白裙,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
坐在下端的有个瞧着才十岁的小郎君,他身旁坐着一个与云卿姿年岁相近的小娘子,明眸皓齿。
云卿姿猜测,大长公主身旁的怕就是衢阳郡主了,而下坐的则是郡主的儿女。
“臣女见过大长公主,见过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