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芽惊讶地望向赵子夑，他眸子里只有认真。
她不敢相信，因为她只知道赵子夑刚好来了，而自己或许可以趁乱走掉，可听赵子夑的意思，就好像他是……来接她的。
又开始自作多情了，程芽想，但她点点头，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赵子燮刚打开门，本来洒满彩光灯束的黑暗房间，一下铺满单调明亮的黄色。
李倩希已暂停伴奏，打开了包间的大灯，灯下是她美丽的脸，笑意僵硬地浮在嘴角。刚刚发生的一幕，李倩希不可能不看在眼里。
片刻犹豫，她才在程芽面前微微弯腰探头，以适应程芽矮了半头的身高。
“好妹妹，你呢，我知道，是暗恋他，不然也不会总出现在他面前，唱歌啊，电梯里啊，不过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程芽本来要跟在赵子夑身后出去的，但这句实在出乎意料，绊住她的脚步。
“我没有。”程芽反驳得斩钉截铁，但脸红得让人误会。
赵子夑注视了程芽半刻，忽然说道：“忘了宣布，她现在是我们乐队的，欢迎捧场。”
他声音低而平和，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程芽瞪大眼睛，回视赵子燮。他在说什么？加入乐队？？
而赵子燮正背靠半开的门，一副随便样子，等程芽出去。
“哇哦！啧啧，有好戏了啊。”坐在沙发上的女生津津有味地看着。
“赵子燮，你疯了？！”李倩希的声音里明显有不冷静的部分，无法再加伪装，但赵子夑没有再想解释的意思。
程芽趁这时候，从赵子夑身旁穿过，走出包间，鼻子里钻进他身上淡淡好闻的味道，那味道让她短暂地稍感平静。
她没有回头。
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只是往前走，怕一回头又会因为什么被拴住。
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腿都在微微发抖，当她有所感觉时，已经一下子哭出来，因为她害怕和厌烦，又真的委屈和愤怒，不得不厌恶自己的软弱。
程芽走得很快，赵子夑不知在身后的哪里。
就算他帮了忙，这种时候，她也只希望远离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就像没经历过一样。
程芽脚踩着香槟色大理石地面，直直走向KTV前厅，满脸眼泪鼻涕，正要出大门，迎面走来了几个学生。
程芽本能向另一侧闪身，扭头低了下去。
还没反应过来，程芽的脸被盖上了什么东西。
本来以为又是整人的恶作剧，心里正极度恐惧，但她闻到了刚刚令她感到平静的味道。
“我不知道你还流了鼻涕。”
程芽脸上贴着一张纸巾。一半混着湿乎乎的眼泪糊在眼前，另一半悬在空中。
她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任由手纸遮挡视线，但她知道眼前站着赵子燮。
她的眼泪还在无声地流，正好有纸可以挡。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不一会儿，脸上的纸被新流的眼泪浇得支离破碎，程芽透过泪，看见了眼前的人。
赵子燮安静地望着程芽。
程芽从眼角扯下耷拉在空气中的半条纸，擦了擦鼻涕。
“挺好玩的。”程芽的声音里掺杂着浓重的鼻音。
“什么。”
“感觉自己是你们的玩具。”
赵子燮没有说话，只是用极深色的眸子望着程芽。
“对了，谢谢你帮我。”
程芽改了主意，决定回蜜子那边，不走了。
今晚无论什么也不能阻止她在喧闹中忘了这些烦心事，甩掉这个懦弱的不够坚强的自己。
她转身走了，直到最后，赵子燮也没有再说一句。
走远之后，程芽隐隐难受。
不是因为赵子燮的沉默，而是因为自己把对李倩希的愤怒发泄到了赵子燮身上，将他们混为一谈。
就算程芽此刻认为他们是一类人，但他实实在在帮了她，从头到尾也没有恶意。
程芽在内疚放大前推开了门，房间内的冷风吹得脸凉飕飕，喧嚣的氛围瞬间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蜜子已经跳到了她身边。
“没事吧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程芽摇了摇头，勉强一笑。
一排彩色的果酒并排排列，还有很多没有开瓶。
程芽坐到吧台的高凳上，拿起离手最近的一瓶，嘭地一声打开，翻滚着蓝色气泡的液体被浇进嘴里。喉咙有一点点刺痛，和猛烈的清凉。
“你平时也这么喝？”
刚灌下去不到一瓶，旁边的人隔着个凳子问。程芽转过头，确认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这男生很瘦，个子不高，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也能看出他皮肤的白皙和嘴唇的粉嫩。他戴个眼镜，眼里的光透过镜片投射过来。
他声音带着变声未完全的稚嫩，却异常奇特地穿过音响的嘈杂，到达听话人的耳朵里。
“不怎么喝。”程芽说，但显然传达效果不好。
男生起身挪了个位置，坐到她身边。
“那今天大概是遇到什么事了。”男生猜测，但没有多问。
程芽也不想多说，盯着眼前的瓶子，又放到嘴边。
男生转移了话题：“我从老师那看过你写的练习剧本，很有意思。”
程芽愣了一下。
“哪一篇？”
“乌鸦和兀鹫的，生活环境虽然不同，却都食腐。黑色主题里有很多隐喻。”
程芽看着他，想了想，然后开口：“隐喻之类的，会不会只是你想多了。”
她想到自己曾围绕这两种动物写的短剧，又喝了一口，这一瓶喝光了。
男生大概没料到程芽如此回应，一时不出声。程芽也不想负责找话题。
“我没想到，最后会是个喜剧结局。”男生说道。
程芽只笑了笑当回应。
“为什么？”
“不喜欢悲剧。”程芽回答得轻巧又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