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病好，再请你吃饭作为感谢吧。”程芽又补充了一句。
她感到自己为了转移话题有多卖力，李尹当然也能感受到。
他扭着头，望向远处。两个人好一阵没有说话。
程芽觉得是自己泼了冷水，正搜肠刮肚，找新的话题。
因为欠李尹一个人情，她便认为自己有责任缓解尴尬的氛围。
“走吧。”
程芽刚要开口，李尹就说出这两个字，然后转身迈步。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
他们一前一后，走回学校，到了宿舍区。
先经过男生宿舍，李尹头也没回，只说了声“先回去了”。
程芽站在原地，望着李尹的背影消失，心里有些内疚。
难道，又做错了什么？
宿舍灯还亮着，虽然已经很晚，但毕竟没到蜜子睡觉的时间。
打开门，程芽就看见一下将头扭过来的蜜子。她竟然一反往常，坐在桌前。
平日的这个时间，她可都是躺在床上刷手机的。
看见推开门的程芽，蜜子先是张大了嘴巴，接着马上冲过来把程芽拉进了屋。
“真的是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蜜子着急得声调都不对了。
程芽走到镜子前。在宿舍朴素的灯光下，她才感知自己的滑稽。
“什么真的是我？”程芽还不明白。
“你看吧！”
蜜子气呼呼递给程芽手机。程芽看着蜜子，一脸不解地接过来。
很多群消息。蜜子点开其中一个，向上翻出大家热烈讨论的视频。
程芽指尖发冷，浑身僵硬地点开视频。
那是她。爆炸头，一张像被水彩画过的脸，身上穿的却是 T 恤和中裤。
比刚刚在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还要可笑。甚至，配上观众的笑声，说她是个小丑也不过分。
因为拍视频的人站在人群里，所以观众的笑声比她在台上听到的大得多。
就连镜头扫到的江在斐，明明在一旁漫不经心，却也不时笑着摇头。
画面停在李尹拉住她的手，走到远处暗影里。
“还有个更长的。”
程芽看完视频愣住的时候，蜜子说。
“那个视频只传到了咱们专业的群里。”
“多长？”
蜜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程芽：“长到李尹抱了你。”
程芽的目光又扫过群消息。
“这女生怎么这么搞笑，还敢上来唱歌？”
“这什么打扮，我晚饭都要吐了！！”
“太杀马特了哈哈哈！”
“我记得这人，上次和赵子燮唱过，也跑调。”
“啊？不会是个变态吧，专找帅哥蹭上去！”
……
程芽手指机械地在屏幕上滑动。
蜜子见状，把手机抢了回去：“别看了。”
程芽走回自己的桌前，坐下，双手覆盖住前额和双眼。她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蜜子却坐到程芽旁边的椅子上，趴着哭了起来。
“我没想到真是你，太可怜了！”
程芽拍拍伏在桌面上的蜜子，蜜子起身已经是满脸泪。
程芽心中一酸，本想一起哭的，但为了不让蜜子担心，硬是忍住了。
“别哭嘛，我没事的。”程芽反倒笑了。
“净逞强。”蜜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程芽现在都不能明白，自己怎么成了事件的中心。
蜜子擤了擤鼻涕，总算稍微平静下来：“想聊聊吗？”
程芽摇了摇头，她没有勇气再重复一遍。
“行。那你去洗漱，咱们先睡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程芽从心里感激蜜子。
蜜子把程芽从椅子上拉起来。
“过来，你得好好卸妆，我这卸妆膏是专门卸浓妆的。”
淋浴时，程芽反复梳着头发，它们看起来随流水恢复了直顺。
可被吹风机吹过，头发又悉数蓬了起来，甚至比之前面积更大。
程芽觉得自己的头，像一支黑色的气球。
“别费劲了，变不回来了，去拉个离子烫就好了。”
蜜子的两只手按在程芽的头发上，一弹一弹的。
“别的不说，手感还是很不错的。”
看见蜜子恢复，又笑嘻嘻地开玩笑，程芽心情跟着轻松了些。
“做了离子烫，头发能恢复成之前那样？”
蜜子叹口气：“那大概率是不行。刚烫得这么厉害，再来个离子烫，你这头发也别要了。”
“为什么？”
“都要烧焦了呀，发质肯定特别差！到时候没准还不如现在这样了。”
“那怎么办？”程芽宁愿发质差，也不愿这样出门。
“只能过段时间了。”
程芽想起了什么，又问：“离子烫一般要多少钱？”
“差一点的几百，好的上千吧。你这头发，药水肯定不能用差的。”
“……知道了。”
拦住她恢复原样的，不是二次摧毁的决心，而是钱。3064元，程芽恐怕会永远记得这个数字。
不吃不喝，也要还上三四个月，更别说离子烫的钱。
难道去向爸爸开口要？
蜜子已经躺回床上，程芽关上了灯，迷迷糊糊，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夏日的天光，比别的时候亮得更早。不需要闹钟，程芽悄悄起床。
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摸了摸头发，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
程芽穿好衣服，带了顶帽子，压住每根都想要出头的发丝，出门跑步。
她并不喜欢跑步，但偶尔会在心乱想要宣泄的时候，选个没人的清晨或夜晚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