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超的探头沾着冰凉的藕合剂，游走在身体上。
第一次，林宵没有因为裸露在外的皮肤而感到惊慌，门外站着的那个挺拔身形给了他莫大的安定，好像什么都不怕了，活下去也没有那么难了。“哥哥”，林宵闭着眼睛喃喃道。
医生将云澹叫进来，扯了纸递过去，让给林宵擦身体，云澹看着凌林宵身上的痕迹，那青紫交加的痕迹，像锁在云澹眼眶上的细小网丝，紧紧抓住眼球。云澹恨不能用魔法一下子消掉这些伤痕，或者干脆转移到自己身上。
云澹虽脑子里酝酿着风暴，指尖却分外怜惜，小心的避开伤痕，轻轻的用纸巾蘸掉上面的耦合剂。
“内脏器官目前没有任何的出血点，回去静养，报告单拿去给主治医生。”云澹松了口气，提起的心缓缓的着陆了。
经过医生的再三确认后，第三天早晨云澹带着林宵回了福临小区。上楼的时候，老小区没有电梯，云澹没多想什么。林宵的腿什么样，他很清楚。主动半蹲在林宵前面，要背他上楼。
林宵磨磨蹭蹭的不肯。云澹转过身，语气轻松的说，“上来吧，没事，以前我也背过你啊，别让你辛辛苦苦长好的伤口再崩开了。”
林宵先红了眼睛，又红了脸，乖乖的趴在云澹的背上。云澹虽然年龄比自己的小，身体已初具男人的轮廓了，健壮有力，感觉熟悉又陌生，轻轻环住云澹的脖颈，这一刻无比安心。
到门口，云澹半蹲着轻轻放下林宵后，进了家门。那天来的时候太匆忙，仔细一看，总觉得不太对，林宵的房子并不大，也就60平米左右，一看就是一个人独居了好长时间，格局一目了然，只是怎么感觉没有一个像卧室呀？
林宵觉得云澹太贴心了，还送自己到家，完全没想到云澹会住下来照顾自己。
希望和云澹待在一起，又不想云澹为了他委屈自己。看着云澹在鞋柜边问自己可以换哪双拖鞋时，林宵站着没说话。
林宵明显行动不便，又没人照顾，云澹放心不下，自顾自的要住在这儿照顾，还有云澹一直担心的，林宵说的暂时不会有事，会不会只是让他安心，他得看着点，防止有人再将林宵带走。
云澹在鞋柜里找到双没拆的拖鞋，把从医院带的外伤药放在客厅茶几上，打量了一下，林宵的家干净整洁，像个样板房，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竟然是书房。上面有摊开的教辅，墙上还粘着各色的便利贴，旁边有个黑洞洞的房间，云澹顺着门看过去。看那个轮廓好像是张床，真的是卧室吗？
林宵看着云澹打定主意的样子，听天由命的往卧室走，本就不该瞒着云澹的，任凭穿上再纯白的衣服，依旧是遮挡不住布满污渍的身体。云澹那么聪明，早晚会发现的，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林宵推开了卧室的门，一些光亮进来了。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什么都没有，本该是窗户的地方却被衣柜挡的死死的。林宵推开衣柜，里面的感应灯亮起，拿了两件衣服，关上衣柜后又陷入一片黑暗。林宵站在床边，换下了身上的病号服，丢在垃圾桶里，从黑暗中走过来。
从云澹的视角看去，在一片混沌黑暗中，一袭白衣飘然而至，像是这方天地中唯一的神灵，盘活了周围的万物生机，神灵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颓丧和诱惑，勾着人一起沉沦地狱，这神灵是堕入深渊的塔尔塔洛斯。
那一幕云澹记在心里很久很久，久到时间洗刷掉年少的青涩，久到云澹都快忘了凉城这个地方，但只要站在高处俯瞰夜色，总会回味起这一幕。
云澹控制不住的想去将林宵拥入怀中，又不敢妄动的站在门口，林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哥哥，你来。”
云澹明白了林宵的意图，歉意的说，“林宵你别这样，我不会问了。”
林宵只是牵起了惨淡的嘴角，沉重又坚定的拿了两瓶水往茶几那儿走去。
“哥哥，答应我让我说完，可能以后我就没有这样的勇气了。你太好了，我不想骗你，但我看见你实在太高兴，甚至忘了自己是多么下贱的人，贪心的跟你走在一起，现实来戳破了我的幻想”
看着林宵那破釜沉舟的语气，绝望的眼神，云澹紧绷着身体，不敢打断。
林宵讲了林志，讲了他被从云城送回来后，去找那好心的爷爷奶奶，却碰上收保护费的华哥，把那个馄饨摊砸掉后，华哥看中了他，让他去抵债，将他扔进当时的地下拳场上，活着出来后，被华哥带在身边，因为骨架小年纪小,不太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华哥逼迫林宵做了好些灰色地带的事情。
16岁后林宵体型开始往上长，窜起了个头，华哥就同意了，林宵来上学。同时也会管一些在学校周边的游戏厅、酒吧，遇到有人来闹事，让林宵去解决。说着这些的时候，林宵脸上还算平静。
后来他停顿了一下，拧开了水，灌下去两口，接着说，“我被华哥捡回去的时候，是因为我长得合华哥胃口。华哥让我叫他‘义父’，华哥身体有毛病，对女人没兴趣，对男人也硬不起来，就折腾着让我给他，给他口交。我反抗，就会挨顿打。我那两年，我想跑跑不掉，没人救我，林志从来没有找过我，就那么如烂泥的活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林志已经死了。”
“后来华哥身体不行，进了医院，从那以后。就只是会挨顿打，不用再去那做那些恶心的事了，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说完这些，林宵面如死灰，却还在往下说，像个没有收到输出完成指令的机器，“我怕灯光照在自己身上，我脏，华哥每次都会拍视频，还逼着我看完那些视频。每次我都希望自己死掉，可又偏偏一次次的活了下来，我本就不该活着，我这样的人也不配活着。”
说完深深的埋下了头。
云澹听着，觉得心脏被一把钢手紧紧攥着，不让它跳动了，他想抱抱林宵，又怕一伸手就戳碎了这个脆弱的如泡沫般的男孩。
他心疼死了眼前的林宵，却不知道怎么能挡在他前面，替他挡开这些肮脏，那么纯净的眼神中怎么能染下这种肮脏？
现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将自己伤疤剖开给看，剩给他自己的只有满目疮痍的绝望。云澹靠近点林宵坐下，轻轻地揽过发着抖的肩膀，抚摸着他软乎乎的头发，在偏向太阳穴的地方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