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竟然不是感到疼痛的吗,怎么还软乎乎的,身体轻飘飘的。”吴轻白迷迷糊糊喃喃道,突然她猛地睁开双眼,直挺挺地半坐起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血肉模糊地出现在大楼地下,而是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好像几分钟前的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是一场梦吗?”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自己也感觉到诧异。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母亲端着削好的苹果走了进来。一看到她,眉头就紧皱起来。“不换衣服就钻被窝睡觉,你这习惯真的是没法说。赶紧去冲冲手,把苹果一吃。”吴轻白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衣服,竟然就是自己爬上天台前最终在衣柜里翻找半天的那件白色长款毛衣。
“这不是梦?!”
吴轻白感觉精神恍惚了一下,怎么可能呢?专门挑选的不会有任何闪失的大楼,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等她自己再反应,母亲吴盈娣就狂轰滥炸了起来:“放假回来什么也不做,就躺着,就把门关严实,什么也不干。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吴轻白刚想要反驳,突然回想起来自己临终时母亲那样道歉了,活生生地把破口而出的尖锐反驳紧紧地咬紧在上牙和下牙中间,不让它们漏出来。她只是垂下眼,用大拇指突出的地方在食指第一个关节处留下深深的红印。强迫自己深呼吸一口气后。她对母亲说道,“谢谢妈妈,下一次进来可以稍微敲一下门的。”
斟酌再三尽量缓和关系的话一出口就听到吴盈娣劈头盖脸的指责,“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屋子里面做些什么妖,这是我的房子,我进来还需要和你打招呼么?一天到晚把自己闷在屋子里面,窗帘也不拉开,门也不打开,把自己捂臭!”轻白的头狠狠地埋了下去,猛地又抬起来,直直的小豹似的盯着眼前这个自己称作“妈妈”,自己最亲的女人。努力不让委屈的泪水流下来。
“为什么她总是能爱我的同时又不停地用刀子戳进我的心里呢?”轻白委屈的想着,“这是,我的家。”冷冷地直接的话语从她嘴里吐出来,短短5个字,让轻白觉得过去的十多年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母女关系显得陌生又可笑。也许两人的关系自己还是想简单了。不会因为突然地一句不那么尖锐的话就能有所缓和。
分明自己是受伤的那个人,自己却企图用“对不起”缓解过节。又或许对方根本就不觉得算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对于母亲来说,只有对着自己的发泄,不用考虑任何背叛的后果。毕竟与道歉相比,血缘是斩不断的锁链。她拉着那头,慈悲地望向她逆来顺受的女儿,手上却一个劲的用力控制拉扯着手中那根链条,而自己在这头,项圈紧紧的固定在脖子上。上面刻着的字迹深入脖颈的皮肤深处,竟是一个“爱”字。
必须要承认,轻白每次望向母亲时都有一种相当奇特的感觉,面对那个刚刚轻而易举伤害自己的人,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可怜,对象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可怜眼前这个只能把所有发泄到自己身上在外却异常怯声怯气的中年女人。
伴随着吴盈娣进入房间的步子,窗帘被狠狠的拉到最开,离开时还不忘把房门大大的敞开,就算是人已经不在吴轻白的视线之内,还是能够听到她对自己指责到近乎诅咒的骂声。
当然吴轻白下一个动作就是跳下床,狠狠地将房门关上。在房门这一点上,母女俩的动作都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近乎条件反射。
面对封闭的房间,吴轻白下意识呼出一口气,但当她看到桌上精挑细选的晚安香薰被一次性纸杯盖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咒骂出来。“不仅把我逼死,连我的气味存在也是一种过错。”
吴轻白觉得房间终究还是太闷了,索性套上外衫就出了门。天气的确是冷起来了,女孩快步走出街道,两旁的树木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顺着树干往上看时,活脱脱地像是偷窥到某处世界的拼图。
吴轻白很喜欢压马路的感觉,一个人走在街上,穿梭在霓虹灯里,走上天桥时还能隐约看到月亮。
可以轻快地肆意地活着。
“为什么还活着呢?”她实在是想不通,她应该的的确确已经死掉了。为什么还活着呢?她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竟然刚好是自己跳楼前的三个月。
是的,手机上的日期明晃晃的“1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