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尚泽世走上前扶起了丁嬷嬷,悄声在她耳边问:“太后很生气吗?”
预先了解“火势”,有利于斟酌接下来的应对措辞。结果,丁嬷嬷面带笑意地说了一句废话。
“您进去就知道了。”
打听“火势”毫无收获就罢了,见丁嬷嬷不肃然反倒含笑,尚泽世只觉心里毛毛的。
即将踏入门槛之际,尚泽世不禁转头看了尤意情一眼。
不管怎么说,尤意情是昨日才进后宫的侍男,又对她要去烟花之地的决定毫不知情,着实不该担下“疏于规劝”之罪。
如今眼看着尤意情病没好全,就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顶着清晨的寒意受罚,尚泽世开始后悔昨夜冲动之下去了醉月迷花楼,以致于连累了无辜者。
倘若太后怪罪的是小房子,尚泽世还能用“侍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和“已极力劝说”等理由,给小房子开脱。
但尤意情是没有背景靠山的七品召侍,即便尚泽世使出从未使过的撒娇耍赖那招去为他求情,难保太后还会顾及尚泽世的面子,选择饶过尤意情。
毕竟,为了展现自己绝不姑息皇帝喝花酒的态度,太后总得找人来敲打敲打。尤意情目前是后宫里唯一的侍君,太后不找他找谁?
这些道理,尚泽世竟是直到眼下才反应过来。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昨日被闷气冲昏了头脑,实在不应该,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可能遭到了失约的报应,因此才经常被尤意情搞得心神不宁的。
该来的还是要来,该面对的终将面对。无声轻叹了一下后,尚泽世提起裙摆迈入了殿中。
丁嬷嬷把尚泽世带到了西暖阁中,坐在暖炕上的太后正由两名宫女伺候着漱口,应是刚用过早膳的缘故。
想着先套近乎为宜,尚泽世便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然后关切地道:“儿臣给太后请安,不知太后早膳用得可还舒心?”
不料,太后并不领情,漱完口立即直奔主题。
“皇帝昨夜去了烟花之地买醉,哀家如何能有胃口?”
一不喊“霖儿”、二不叫“皇儿”,意味着太后这回生的气不小。弯腿屈身的尚泽世只好耷拉着头,主动承认错误。
“儿臣知罪,必不再犯。”
“你倒认得快,那就起来说说自己错哪儿了吧。”
太后的语气听上去有所松动,尚泽世心觉自己有望,继续编词。
“儿臣不该罔顾为君之道和皇家颜面,去那肮脏下贱之地饮酒作乐,上有愧于列祖列宗,下对不起百官黎民。任性妄为,实在愚蠢。”
一套像模像样的忏悔词说下来,尚泽世原以为自己和太后之间的氛围怎么着也该缓和了,事实却并非如此。
太后非但没有准许她坐下,还蹙着双眉诘问:“忘了你的尤召侍吗?你昨夜离宫前可曾考虑他的感受?”
“太后似乎挺爱护尤意情,那为何还要罚他呢?爱之深痛之切吗?”尚泽世光顾着在心里琢磨,一时忘了回答。
这时,丁嬷嬷向太后提了醒。
“太后,近来多雨,陛下旧疾在身,不宜久站啊。”
纵然旧疾在身是不假,尚泽世倒也没有弱到这就站不了的地步。丁嬷嬷话的既是提醒,也是台阶,就看太后愿不愿意顺着下了。
事实证明,丁嬷嬷说话还是好使的。
端着茶托的太后瞥了尚泽世的膝盖一眼之后,道出了让步的话。
“丁纯要疼你,哀家就不拦着了。”
“谢太后。”尚泽世见好就收,走到红木圆桌旁的椅子上乖巧地坐下了。
屋内的说话声一停,尤意情在殿外背诵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尚泽世嗫嚅着开了口。
“儿臣昨日鬼迷心窍……执意要去醉月迷花楼喝酒……尤召侍对此一无所知……正所谓‘不知者不罪’……还望太后不要怪罪尤召侍。”
说话过程中,尚泽世一直不敢抬头去看太后脸上的反应。
进屋到现在,虽然太后不曾表现得严词厉色,但作为长辈的那种威严感只需简单的一瞥就已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让本就心虚的尚泽世越发忐忑。
太后看出来尚泽世是真不懂为何要惩罚尤召侍,倒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了。
“哀家知道尤召侍不知情,之所以罚他,是因为他昨日在沐月亭对你不敬,惹你生气了。这是哀家派他去寻你时,他自己主动承认的,背诵《侍君守则》的处罚也是在那时就定好的。”
要是换成昨日出宫前的心情,尚泽世现在肯定会觉得尤意情被处罚是罪有应得。可一夜过去,酒都醒了,她早就不生尤意情的气了。
况且,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良心不允许尚泽世袖手旁观,不替在外面受冻的尤意情求情乞饶。
“其实他没做什么不敬的事儿,是儿臣自己好奇醉月迷花楼才出宫的,不是被他气的。”
“你心疼他了是吗?”太后的唇角忽然上扬了些许弧度。
尚泽世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以示肯定。谁曾想,太后居然转头吩咐丁嬷嬷:“去把尤召侍的斗篷脱下来。”
“奴婢遵命。”
“他还病着呢太后!”
这次,尚泽世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声音几乎盖过了丁嬷嬷。丁嬷嬷一看尚泽世变得紧张,当即停住脚步。
“你们年轻人啊……”太后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微微叹息着道:“既然彼此都有情,有什么问题是把话说开解决不了的呢?”
话题的方向突然走歪,尚泽世不由得在心里犯嘀咕:“怎么感觉太后前面所说的话都是在铺垫而已。”
“霖儿,你毕竟还年轻,和侍君的相处之道可以慢慢领悟,哀家只希望你今后莫要再冲动行事了。”
太后的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让尚泽世彻底确定:她昨夜偷溜出宫喝花酒的事情不是太后今日的教诲重点,和尤意情在沐月亭不欢而散的事情才是。
“看来,八成是因为尤意情对太后说我和他吵架了。他还真是厉害啊,每次都能撒一个真假掺半的谎把太后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