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那冤枉钱干啥,咱谢家人一人一锄头,不下一旬就能给它干完咯。”
赵红梅声音一扬,双手叉腰,冲谢弘翻了个大白眼。
什么榆木脑袋,要家主花钱修路,谢来福把大家伙叫这来,玩扮家家酒不成?
谢来贵拿树枝在地上一阵划拉,道:“红梅嫂子说得在理。”
“现下田里的活计基本上都干完了,剩下就是一些追肥除草的简单事。”
“倒不如大家伙一块凑几天把路给修了,反正都要用这条路的。”
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商量着自家出谁。
桂花奶奶望着谢来福,开口道:“我家谢木在县里做木匠走不开,剩下两个小的也顶不上。”
“老婆子出点银钱,来福啊,你看行不?”
谢来福一愣,哪个谁缺心眼的,把桂花婶子也给叫来了。
连忙道:“您说的这是哪的话,您家啥情况大家都清楚,哪能要您的钱。”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哩。”
桂花奶奶从淡黄色绣着桂枝的荷包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就要塞到谢来福手里。
“诶,不能收。”谢来福将桂花奶奶的手推回去。
你来我往,上演着几千年的传统戏码。
几次三番下来,桂花奶奶额头青筋直跳,这谢来福咋这么虎呢。忍无可忍道:
“今个这银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老娘就告诉你,谁也不能破这例,受了家主的好,别回头找有的没的借口不出一分力!”
说完,把碎银子放到一旁呆滞的谢来贵手里,一转身潇洒走了。
人群默默为她让出一条道来,目送花白了头发老人离开。
谢永贵把自家媳妇,惊掉的下巴接回去。笑道:“桂花婶子,以前可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泼辣性子。”
直到丈夫、儿子、儿媳相继离世,一人扛起养育三个孙子女的责任。
做起了卖桂花糕的生意,这才收敛起了爆竹脾气。
倒是众人都忘了,桂花奶奶曾是明媚无忧的小辣椒。
经过桂花奶奶这么一闹腾,个别有小心思,想要躲懒的人家,也乖乖推出自家修路的人选。
皓月当空,村南散会后。
王二麻子带着谢庭海,从柴火垛子里出来。
二人脸上均是被树枝,长时间挤压而形成的红痕。
月亮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
王二麻子叼着几根干枯的松针,双手枕在脑后,无不艳羡的道:“啧,有时真羡慕你们谢氏心齐。”
谢庭海大笑两声,不说话,只低头去拍打衣服上沾染的木屑。
绝对的心齐,源于绝对的利益。
......
翌日谢来福起了个大早,把叶里正从被窝里挖出来。
一行人披星戴月往江陵县城而去,修路此等大事当然是要向当地县衙报备。
若是大工程还需上奏朝廷,许可后方可动工。
县衙外,几个大汉蹲在墙下。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打更人的声音,隔着几条街都听得见。
叶里正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哈欠连天。
泪眼朦胧的道:“看吧,我就说了衙门没这么早开门。”
谢来福递给每人一个梅干菜饼子,精神抖擞道:“我这不是想着,终于轮到咱们为家主做回事,激动得一宿睡不着。”
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啊。
叶里正用手撑着沉重的头,想再眯会儿,困死老头了。
嘎吱一声,县衙大门被人打开,门房小厮探头探脑的,又把门给关上了。
因着谢玉衡的关系,县衙里的人,对这位清河村里正倒是极为熟悉。
不一会儿。
刘咏只披着外衣,从县衙后院匆匆出来。
亦是打着哈欠,看着墙下几人,问道:“可是出啥急事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别是那小祖宗出啥事了。
谢来福紧张的搓搓手,将自己的来意简单陈述后,刘咏立马就不困了。
还有这种好事,村民自己修路,不需要衙门出钱粮,也不以徭役之名。
大手一挥,直接盖章同意了。
送走谢来福一行人,刘咏摸着胡子嘿嘿傻乐。
起猛了,政绩长腿自己送上门了。
古人诚不欺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
竹水俱葱翠,花蝶两飞翔。
一只早起的胖嘟嘟大绿虫子,正欢快的啃食着嫩竹叶。
高树枝头山雀伺机而动,黑影闪过,唯剩竹枝轻轻晃动,绿虫不知所踪。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谢玉衡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在画纸上落笔,进行收尾工作。
容时来报时,不小心往画上瞥了一眼。
别人画虾画虎画马,他家主子画大胖虫子……
小声汇报着村头的热火朝天,谢玉衡笔下一顿。
沉思片刻后道:“你去厨堂请些学子烧菜,菜式你自己定即可。”
“是。”
这可把药堂的学子羡慕坏了。
如今村里办大型红白喜事,都会请学得好的厨堂学子做帮厨,就连给亭侯做事也都是有工钱拿的。
“知意,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赚钱啊。”方觉月翻晒着药材,眼神中写满了迷茫。
谢知意一心一意的碾磨着药材,头也不抬的道:“只需在岁考中,药堂取得前三名,便可用学地种药材卖钱。”
方觉月轻咬下唇,卖药材的钱那么多人分,平摊到每人手中能有多少。
早知这样她选绣堂就好了,绣堂帮忙缝制学士服,赚钱到手抽筋。
临近午时,清河村村头。
汉子们一边侃大山,一边挥舞着各自手里的锄头铲子,虽每人都是满头大汗,倒也不算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