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礼扫了闹腾的几人,先按小妹和司大人的喜好,点了几道易消化的菜。又点别的。
末了,又添上一道燋酸豏。
镖师们坐在堂内另一侧,拿着自己的干粮就着粗茶食用,多是些环饼,或煮熟但已凉掉的红薯之类。
谢明礼出声叫住要走的小二,“给那边的客人,每桌上一盘包子,要肉馅的。”
“这位客官,咱们店现做,恐来不…...”小二话未说完,就被掌柜大屁股挤到一边去。
掌柜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蓄着八字胡,腰间悬着一个金算筹挂件。
此时他满脸堆着笑,对谢明礼作揖,道:“公子若是不介意,鄙人差杂役去外边买,所需价格皆如铺子里一样,绝不多收公子一文钱。”
“可。”谢明礼从长凳上的包袱里,拿出半吊钱递给掌柜。
掌柜不由心下一骇,这位公子算得可真快,还不用打算筹。
城中肉包每个三文,若那边的客人每人三个,差不多就是半吊钱。
收了钱,掌柜的对一行人身份琢磨片刻,面上尊敬之色更甚。招呼小二给那边的客人每桌送壶热汤。
“多谢大公子。”武镖头端着盛满浊酒的海碗,对谢明礼敬了敬,一饮而尽。
镖师本就是高收入行业,除却每次出镖前会发一笔银子,另还有镖局每月结一次佣金。
押镖护送期间,镖师的伙食是自个解决的,吃啥全看你个人舍不舍得花钱。
不过是平安镖局的兄弟们,都上有老下有小,舍不得花罢了。
后堂,小二竖拿着木质托盘,不解的问掌柜,“姨夫,现在午时后厨本就忙不过来,怎还差人帮忙去买包子。”
“你懂个屁,你看看那群人的穿着,再看外边的马车,那是普通人吗?”
“再说他们点那么多菜,够咱开门几天的生意了,帮忙买点东西咋啦,你小子真是不懂做人道理。”
掌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眼里满是睿智的光芒。
“除个别的,其他人穿着很普通啊。”小二挠挠头,还是不太懂。
掌柜啧了一声,那叫低调有内涵。
也懒得和这蠢外甥解释,挥手赶道:“去去去,上菜去。记得洗手啊,别砸了我百年老店的招牌。”
大堂里,镖师们喝着粗茶侃大山。
刚从酒楼茅房出来的谢远山,穿一身普通的粗布褐衣,行走在大堂中毫不起眼。
一人忽站起身惊讶道:“好你个老刘,拿狮蛮糕当干粮,看来上次走幽州没少赚啊。”
老刘忙扯了他的袖子,悄声道:“你别瞎说,这是我娘让给江陵侯的。这你也知道,贵人吃的哪能和咱们粗人一样。”
那人扫了一眼另一边的贵人们,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唉,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刘叹息一声,准备自个把老娘的心意吃了。反正只要他不说,老娘又不知道给没给江陵侯。
就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那就是狮蛮糕吗?玉衡还未曾吃过呢,我可以花钱和大伯买吗?”
以精细白面制成方糕,上插各色小彩旗,按色彩堆放各色果仁,果干。又以面粉制成狮子、蛮王的形状,放在最上面,故称作‘狮蛮糕’。
虽不是多么精细昂贵的材料,却极其麻烦,更别提将狮蛮雕得栩栩如生。
这是瞌睡有人送枕头,送的还是金枕头。
一时间老刘愣住了,还是同桌的人在桌下用力踩了他一脚,方回过神来。
“可...可以的,不用钱。”老刘红了脸,疼的!
最后在谢玉衡的坚持下,老刘还是收了钱。
铜板在他手心里滚烫,老刘紧紧抿着唇,他觉得庙里该供江陵侯才是,反正那些个什么神供着也没啥屁用。
河神村里年年供,也没见风调雨顺,水患来时给点神迹提醒。
酒足饭饱,容时亦买马归来,众人休息片刻便又启程。
上路后谢玉衡骑着矮脚的滇马,而容时坐在马车前室,吃着谢玉衡命人打荷的饭菜,竟全都是他喜欢的。
容时垂眸,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谢府下人有下人的饭菜,他虽为公子近侍菜的规制不同,却从不点菜,向来是厨房做什么吃什么。
矮脚马独有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容时抬眸,就见红衣小公子手里拿着一支长枪,上叉一条黄褐色蛇。
容时的沉默震耳欲聋,如公子这般年岁的小娃,看着蛇不哭就算不错了,还能给弄死......
正悠哉看风景的梅行云,视线一转全身僵硬,说话的声音都劈了叉,“谢明礼,你能不能管管你弟弟啊——”
谢明礼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水囊。男子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对梅行云的鬼叫仿若未闻。
男子汉大丈夫,焉能见长虫便腿软乎?
青衣男子眼睛微微眯起,不过回头可以叮嘱一下小妹,有毒的别碰。
谢玉衡眨眨眼,秋风起,三蛇肥。
这可是三蛇之一的滑鼠蛇,佐以鸡丝菊花煲汤,味极鲜,便是直接烤着吃亦是不错。
考虑到梅行云怕蛇,谢玉衡贴心的骑马到车队另一边去,肥蛇蛇继续迎着午后暖阳在枪尖晃荡。
蛇蛇我啊,出来晒个太阳就没命啦!
夕阳西斜,暮色洒落人间,车队披着晚霞赶往下一个城镇。
“前面的再穿过一个山谷便到了。”武镖头骑着高头大马,与谢玉衡的矮脚马并行。
“我知晓,前些年与先生游学时曾路过此处。”谢玉衡面带回忆之色。
那时先生,还考他们该此种地形该如何作战,隐约记得谢竹书说的似乎是直接上?谢玉衡眉眼间不由染上几分笑意。
忽然自手指一股痛感,迅速向上直奔心脏而去,心脏猛地一缩,小人儿往马下栽去。
“小玉衡——”
“谢小公子!”
“家主!”
好在武镖头在侧,及时扶住了。谢玉衡本就白皙的脸,现在更是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