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调皮地擦拭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乎在述说山神的故事,夜晚的空气凉爽且清新。
皓月繁星倒映在白衣小公子的眸中,谢玉衡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草木清新气息入鼻。
脑中回忆着,朱雀打探回来的信息:山谷两岸藏大石,树林中埋伏黑衣人数百人之多。
可真是大手笔呢。谢玉衡抿起一个小弧度的微笑,附近的空气仿佛凝滞,充斥着肃杀之意。
抬手招来一个守夜的护院,她隐约记得这孩子的父亲似是谢弘,一问果真如此。
谢玉衡折身自帐篷里,取出代表江陵侯身份的腰带递给谢山。
“你且连夜折返澧县,重金雇佣城内镖师、武师,而后速归。”谢玉衡又将厚厚一沓银票放至其手中。
荆州九郡一百多个县,而最近的澧县只是一个小县。
又因临近孱陵与临沅两个大城,守备兵力估计不过百人左右,且调动起来极其麻烦,倒不如雇人方便。
谢山张口几次又闭上,想问此举原何?
但想到父亲叮嘱的,为人护院有护院的本分,不该打听的别打听,敏感之事,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且家主待他们不薄,工钱比外面给得高,府上还有免费的武师教导,外边多少人不知道提着灯笼,找门路想进谢家谋一份差事呢。
思及此,谢山重重点头,只道是:“定不负家主所托。”便取了马鞭,迎着月色出了营地。
“这不是谢山老弟,这么晚这是去哪啊?”
一五大三粗的镖师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往营地走。
谢山扫了那镖师一眼,“是张大哥啊,你这是解手才回?”
见他点头,又笑道:“小公子突然想食澧县的葡萄,这不,差小的去买呢。”
“哈哈哈,咱武陵澧县的葡萄确实一绝,老弟快去吧,别让侯爷久等了,夜里注意安全啊。”张长福豪爽挥挥手。
待谢山走后,他面上笑容陡然一收,粗鲁地扯了扯裤腰带,面无表情地往镖师守夜处走去。
澧县葡萄好吃,但死贵死贵的,也就这些公子哥吃得起咯。
他幺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想到家中幺儿,张长福脸上浮现真诚的笑意,他家幺儿最是聪慧的孩子。
如今不过七岁已过县试、府试,待来年过了院试,便是秀才。
只是可惜,荆州已经有了一个神童.......
“老张啊,想啥呢笑得这么孟浪。”篝火旁,别的镖师打趣道。
张长福挥手作势驱赶,笑道:“想我闺女呢,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临行前收到书信,说是很受女婿宠爱。”
那人闻言讪笑两声,往篝火堆里添了几根粗木,不再言语。
命运就是这般不公,他和媳妇追了两胎都是男娃。
偏偏张长福得了三个闺女,那最小的闺女方至金钗之年。好好地姑娘去给老头子做妾,真是造孽。
张长福自顾自哼着小曲,浑不在意他是怎么想的。
他一田舍郎夫懂个屁,他家幺儿可是将相之才,为了家族,为了儿子,能成为垫脚石是他闺女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
“大晚上不睡觉,杵外边想什么这般出神?”无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修长的手指为谢玉衡披上一件外衫。
谢玉衡回眸,就见一袭月白长衫的谢明礼立于身侧。
皎洁的月光撒在其身上,衬得整个人如上等美玉,一头青丝披散于身后,想来是从暖和的被窝中方起。
“在想前方的风景,是为何般。”
谢玉衡轻叹一声,谢山走了已有一个多时辰,快马也该快到澧县了。
话里有话,谢明礼亦不是个傻的,扫了一眼远处巡夜的护院和镖师们,“去溪边走走?”
谢玉衡颔首,兄妹二人取了灯笼往营地后边的溪边而去。
涓涓的溪水,裹挟着绿叶红花向东方缓缓流淌,各种昆虫的叫声此起彼伏。
一高一矮沿着溪边闲谈慢行,高个男子手中提着一盏交叉骨结构的竹编灯笼。
两人脚边,不时有蚂蚱之类节肢动物受惊蹦开。
“如此说来,倒像是那楚天辰命不久矣,临死前想要再恶心今上一回。”谢明礼沉声道,将灯笼往上提了些。
谢玉衡轻轻点头,“我亦此般推测,楚天辰年近古稀,早些年...想来各种丹药也没少吃。只是......”
二人同时驻足沉默,谢明礼亦知晓,大梁国库被楚天辰带着出了国境。
只怕这比钱,最后都要落入匈奴人手中,成为砍向大梁将士的利器。
许久,谢明礼轻俯下身,视线与谢玉衡齐平。
看着她的眸子,认真道:“我亦是谢谦后人,先祖的冤案,为兄就是拼了命亦会努力为其平案。”
谢明礼睫毛微微颤动,喉头滚动几次才继续开口,“便算是大哥自私,不想我们家小玉衡再涉陷。”
谢玉衡抿唇,将视线移开不与大哥对视。
她知道大哥的意思,只是她贪心,所图太多,何止是为先祖平案。
在这吃人的时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过得太苦太苦。
如清河村郭老婆子那般,嘴碎加上嫉妒之心,以及狭隘的认知,便再无人能看见,她比男子还要坚韧数倍的性格。
再如,后世半夜还在苦学外语的千万学子,因偏科外语成绩不好,便要与梦中情校失之交臂。
或,隔壁岛国不顾地球命运共同体的,往海里排核废水,而引发末世。
一桩桩,一件件。
她非圣母,只是觉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便妄想能给当下的百姓一点甜,哪怕只是一点点。
见谢玉衡转移开视线,谢明礼便知她的选择。
直起身摸了摸她的软发,轻声道:“没事,是大哥一时想岔了。”
从谢氏书院种种新策及江陵城现下,可观小妹所图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