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截杀,而今是,毁名。
只需略一思考便知,这等需要脑子的事,不似楚天辰财大气粗的主干得出来的,况且略毁名而不至伤了根本。
那便只有上京城中的人,且是文人。会是上京所谓的世家大族吗?
谢玉衡举目远眺,望向街道的尽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片繁荣之相。
坊间秋风吹起了她的衣袂,鲜红色的袍袖上祥云纹若隐若现。
即使是在屋檐之下,没有阳光的照耀,亦不能遮挡小公子身上的一丝一毫的贵气。
“回禀侯爷,小的在死者口中发现了红花的残渣。”
不知何时,赵栀又折返回来,将团起的一方白绢展在谢玉衡面前,便是班头亦来不及阻止。
后头的衙役班头懊恼捶柱,赵栀这姑娘仵作技艺那是杠杠的,府衙内的老仵作都对之赞不绝口。
唯独其在关于江陵侯的事情上,就跟他那愣头青的手下似的,为了能近距离接触侯爷,真是什么污秽东西都往侯爷跟前送......
谢玉衡神色如常,扫视一眼,白绢上的一丝红。
又转而看向惨白着张脸的步溪,问道:“本侯来时听闻令爱之夫,乃一镖师。”
“于九月初接一前往东兴镇的单子,至今未归,可有此事?”
步溪嘴唇蠕动几次,聪明人的可悲之处,便在于此。
而今,一切的一切都在步溪脑中串联了起来。
年初,希儿不顾她反对嫁给一外来的镖师。好在二人婚后亦算恩爱异常,除走镖外,朝暮相伴。
直到九月初,东兴镇。听坊间传闻,那可是江陵侯回江陵,遭遇截杀的地方啊。
她的希儿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身份?希儿莫不是忘了,早些年她们母女相依为命险些饿死街头的时候,是受了何人的救济?
她悉心教导的希儿,怎会变成如此恩将仇报之人?
两行清泪顺着步溪的脸颊滑落,中年妇人对着谢玉衡扑通一声。
跪倒在地,只匍匐着身子微微颤动,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谢玉衡淡然一笑,甩袖起身。丢下一句,“去死者夫家。”离开,便直接踏着马凳上了马车。
待跟着衙役班头一路往北,到达江陵城西北面对一个新坊。
谢玉衡挑起车帷,举目望去,青石而制的石牌坊高高耸立在街旁。
牌坊底座上刻着精细的花纹图案,横梁上还题着诗。
牌坊整体端庄大气,雕刻精细,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庄重。
此处的房子少说也要几百两,哪是寻常镖师舍得买的。况且,既住在此般地界的孕妇,又怎会无故到芙蓉街赌场附近出没。
谢玉衡叹息无奈摇头,回头得让祖母给学院的年轻姑娘们,私底下讲讲恋爱课。
学会辨别什么样的人,才是值得托付终身。万万不可恋爱脑啊!
问息而忧,容时轻声问道:“公子可是觉得乏了,要不要唤大公子来?”
自家主子惯像是个贪睡的小狸猫。今儿难得早起,本打算与司大人还有大公子商议征兵之事,万没想到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不必。”
谢玉衡并不打算多言,阳光洒在其脸上,如扇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不由看得容时有些心疼,主子何不晚几年再入仕,怎就急于一时,这般压榨自己。
随着班头一声到了,主仆二人下了马车,早有人将宅门大开,谢玉衡迈着石阶往内,穿过短廊。
院内一切收入眼底,庭中巨大的木瓜海棠树绿意盎然,已有绿果挂枝头。
房屋门窗材皆以湘妃竹为主,檐下挂着画眉鸟的雕花笼,大堂门边还有一个箩筐,里面放着针头线脑。
谢玉衡弯腰拾起,那细细针脚缝制而成的小衣,轻轻拂去上边的尘土,将其放回箩筐。
手指却在箩筐内碰到一物,取出一看正是一封信,展而阅之。
‘江陵侯是害死你丈夫的凶手,如想报仇,于九月二十二日到芙蓉街有一跛脚赌徒......届时有人将你送至珍康医馆,次日服红花即可,江陵侯定身败名裂。''
谢玉衡挑眉,如今陷害都这么光明正大的?来往信件都留着?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小公子你是否有许多问号...谢玉衡一言难尽的将信递给班头。
班头看完亦是一脸便秘,嘀咕道:“这要是让她变卖家产,赎回丈夫,她岂不也照做,将银两一并奉上?”
见容时侧首看来,班头忙摆手道:“我没这个意思啊,我瞎说的啊。”又清了清嗓子,指挥人搜罗一番,看可有其他线索。
自己心中却是止不住雀跃起来,事关江陵侯这可是大案!这不得往上再走走?
或者年岁将近,添点赏钱也行啊,班头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迈着轻快地步伐进了大堂旁的厢房。
而谢玉衡则是沿廊漫步,闲庭于中,是为避嫌。
细思来去,此案表面看着像是叶希为爱飞蛾扑火,舍身陷她于不利之地。
却处处透着蹊跷,不论是尸体口中残留的红花,还是那封信,皆闻诡异之息。
如雾里寻花,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忽而步止,谢玉衡垂眸,看向摆在地上的一封信,信封上书着五个大字——‘江陵侯亲启’。
有趣,搁这钓鱼呢,哦不,钓侯爷呢。
谢玉衡轻勾唇角,直接绕开了那信。屋檐上两位梁上君子大眼瞪小眼。
‘江陵侯怎么不按套路来?’
‘我咋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江陵侯脑子里咋想的,还在武德司混,早他娘的科举当大官去了。’
久久的沉默环绕着二人,直到容时提剑找上他们......
听着隔壁院内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谢玉衡坐在木瓜海棠树下,稻草编织而成的秋千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掌心的稻草辫,微微扎手。秋千晃悠不过一小会儿,容时便站在了她身前,手中拿着适才那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