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华和许吟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得谢玉衡满脑门问号,她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儿。
这两人何时关系这般好了?眼神交流都整出来了。
“我怎没喝出来,感觉都一个味啊。”
谢秀瞅着茶盏,似要把其瞧出一朵花来。很快又抛之脑后,将适才姐妹们议论的问题,抛给家主大人。
谢玉衡双手往椅背后枕去,娘亲以她的名义,前后共计送了近两万件棉衣。
这般手笔,要她们这些小姑娘断是拿不出来的,且纯手工制作亦需要时间。
略沉思片刻,谢玉衡侧目看向谢知意,问道:“现下附子多少文一钱?”
谢知意手里捧着空盏,不假思索道:“今年附子便宜着呢,只三四文左右一钱。”
附子乃是乌头的附属品。
乌头有剧毒,种植野生皆有,开紫色小花,亦被誉为‘蛇蝎美人’,常用于打仗涂箭头。
许是楚珩早有计划,近年来广宣乌头制土农药的法子,种植乌头的农户倒是不少。
征兵告示一贴,今年农户种植的乌头,便都由朝廷稍低于市场的价收了去。
而作为广为种植的乌头附属品,附子价格亦不会高到哪里去。
“家主莫不是要制冻疮膏?”
谢知意脑子转得飞快,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医书张口就来:
“以附子二枚,二姜二两,捣罗以散,入绵中如装袜,如有疮腰,即以腊月独脂涂之。”
“附子散,可内服,亦可外敷。实属寻常百姓家简易又便宜的好药。”
谢知意站起身来,合掌一拍,双眼亮得发奇。“家主的意思是,赠药?”
悄悄注意着她的许律,眼角余光亦要亮得直做烛。谢家妹妹好生厉害!
“正是。”
“常言道:冬至尾,天寒地坼冻死鬼。今年冬至在月尾,现下荆州已冻砚时节,北方只会更冷。”
谢玉衡想了想,又补充道:
“只是此批附子散,送至北方后。亦需及时从别的州调来附子,避免本土百姓用药昂贵。”
“这个无妨,此钱我许家出了!凡今年去杏林阁看冻伤之百姓,皆由许家报销。”
许吟秋豪爽把茶盏往小几上一放,颇有一掷千金,只为红颜一笑那味。
谢玉衡:“......”莫不是这姑娘真打算嫁入谢家?
她无心无力啊。
谢玉衡默默带着圆帽椅,往许律那边挪了点。
暗暗戳了戳许律拿着火筴的小臂,小声道:“令妹这般,当真没问题吗?”
许律小心夹着木炭,放入火炉中。摇了摇头,道:“吟秋自己手中有许多铺子呢,无妨的。”
鸡同鸭讲!
谢玉衡又捧上新煮的茶,听姑娘们朝气蓬勃的商议着‘附子散’的事宜。
当日刘司阶问她,何不居于城中。
她恼城中晨钟扰人清梦是真,贪得农家几分野趣亦是真。
人之一生,如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想来,此情此景。他日北上,再难现。
窗外苔枝上的翠鸟,似被室内嬉闹所扰,振翅飞离枝头。
越过白墙黛瓦青砖朱柱,越过松竹梅岁寒三友,立在村边溪头无叶的垂柳。
孩童们嬉戏打闹,有拿木剑扮大将军酒的,有翻花绳的,亦有被邻家护院大鹅追着满街乱跑的。
有村民蹲于溪边,苦苦刷洗着黑驴皮。那被大鹅追的小丫头,从小兜兜里掏出手绢擦掉鼻涕。
一开口,便是和谢虎如出一辙的虎味儿:“王婆婆,你干哈哩,这皮子洗了就不能穿了呀。”
王婆回眸一看,“是念丫头啊。”忙站起来,哄着这小娃子到一旁玩去。
天寒地冻的,万一掉到水里,那可真要遭老罪。
倒也有那识货的村民路过,一眼便知王婆的打算,这是打算给江陵侯熬阿胶呢。
细细算起来,今年,许是江陵侯最后一次在村中过生辰了。
往后做了大官,哪还会回来,回来恐也只是祭祖罢了。
是以,各家都暗戳戳备着生辰礼,都想尽自己所知所能做到的最好之物,呈给谢家神仙子。
......
翌日,冬至。
谢氏子弟均起了个大早,跟着谢玉衡祭了祖,这才各自回家食早饭。
“冬至饺子带汤喝,不怕身上起冻疮。”容时将一碗温度正好的饺子,放于谢玉衡面前。
青花缠枝莲纹碗里盛着一个个月牙儿,月牙儿上还有着漂亮的褶。
谢玉衡只是笑着,拿筷子轻扣桌面,掀眸问道:“早些时日,你应下的佛跳墙如何了?”
容时头耷拉下去,像雪雨里滚过一遭的富贵。低声道:“要不主子您抽我几十鞭子,出出气。”
佛会不会跳墙,他暂且不知。他倒是学得想找个崖来跳一跳。
他自己是个不值钱的身子,吃坏了肚子跑几次茅房便是,怎能污了主子的口。
便是这饺子,亦是从厨房端来现成的。
“你啊,莫要逗他了。瞧这是什么?”
谢明礼一袭黑色长衫,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拿着一个小包袱。
只一眼便知那是交州独有的月华锦,谢玉衡惊喜道:“莫不是二哥托人寄来的?”
“嗯。”
把油纸伞递给小厮,谢明礼又抖落裘衣的寒意,这才入了内。
“一大早平安镖局的人送来的,想来一路上没少换马。”
将小包袱打开,厚厚一沓的信,信封上写了名。
谢玉衡只寻了自个的打开,细细看去。
通篇都是二哥的所见所闻,以及他多么勇猛的自夸......
唯最后一句‘可在小年夜前回江陵’,勉强算是有用信息。
谢明礼和谢玉衡兄妹二人,同步看完各自的信,又默契的同时叹气。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