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京中不少有女儿的人家,倒不急于一时婚配,哪怕是十七八了依旧留在家中。
毕竟京中有为之士,初婚年龄大抵都在三十左右。
这门当户对的,或许嫌弃人姑娘家,十七八岁的年龄大了些。
那啥也没有的新科进士,官场上有老丈人提携一把,不知少走多少弯路。
便是提携不了,教一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也好过自己摸着石头过河不是?
像谢明礼这样的,别说老丈人喜欢,便是姑娘家自个瞧着亦是欢喜得紧。
“哼,一天到晚尸位素餐,就知道琢磨裙带关系。我看打了也是白打。”
司远道冷哼一声,他惯是瞧不上,这种把女儿当货品一般的人家。
杨成务怕他又想到伤心事,忙哄小孩般:“是是是,这不有咱近舟和江陵侯在吗,来喝茶喝茶。”
“喝茶多没意思,走,挖酒去。”
司远道大手一挥,带着杨成务去寻锄头挖青梅酒了。
等谢明礼端着一碗阳春白面来,中堂内只剩下自家妹妹,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是了,舟车劳顿又一连逛东西两市。
及冠男子尚觉得有些吃不消,何况九岁的小身子。
“逛的时候起劲,这会儿倒打起瞌睡来了。”
谢明礼无奈宠溺摇头,把面放至八仙桌上,将妹妹背回她的院子中。
又差人送来热水,替她擦拭了一下手和脸,盖好被子,这才出了门去。
杳霭流玉,斗转星移。
宫树鸟飞月欲西时,大梁宫城正门上的城楼,撞响了第一声晨钟。
不过几息,上京城内各钟楼,及一百多所寺庙道观,自宫城往外依次跟进。
而后各街鼓敲响,坊门大开。钟声交织着鼓声,是头沉睡的猪都能被叫醒了。
很显然举子们不是猪,个个打着哈欠到中堂,睡是睡不着的,困却还是困的。
正巧,司远道送杨成务出门去,杨大人作为朝廷二品大员工部尚书,自是要上朝滴。
司远道自己嘛,也要出城办点私事。
路过中堂时,看着蹲在檐下一脸幽怨的小弟子。
顿时发出无情的嘲笑声,杨成务不解,司远道答道:“小娃子长身体贪睡了些,以前住在乡下,没这晨钟暮鼓的。”
杨成务面露了然之色,无情又浇上一盆冷水。
笑道:“如今算是冬夜,城门坊门每日寅时一刻开。”
“这点卯嘛,自是卯时要到各部就位,否则便算迩晚。不论大官或小吏,迩晚于考绩总归是不好的。”
“谢,先生和师叔教诲。”谢玉衡欲哭无泪,起身作揖。
杨成务笑眯眯摆手,一边与司远道谈着事,一边继续往外走。
好在崇义坊离皇城近,不然那可真是,每日上朝或点卯都够呛。
很显然,这便是杨成务要传递给众举子的信息,虽司远道也有说过,总归没有亲身经历来得感受真切。
譬如谢竹青和谢林,两人一个已成亲,一个已经定了亲。
短居他人之家尚可,久居那成何体统。
谢竹书悄悄摸到他姐身边,嘀咕道:“我就说英年早婚不好,还好咱俩没成婚,将来可以继续死皮赖脸跟着家主。”
谢云华睨他一眼,默默侧开身子。谢竹青的眼刀,咻咻的直接扎在谢竹书身上。
谢竹书是没有英年早婚,但感觉离‘英年早逝’不远了。
经一番闹腾,少年少女们踩着最后一波咚咚鼓出了门。
上京城虽分东西两市,但这坊内,还是有各种各样做生意滴。
寻了一家灶火熊熊燃烧的店,各点上一碗馎饦,在这春寒料峭的清晨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儿汤,别提多舒畅。
吃完馎饦,又到一凉州阿婆那买上几个肉夹馍。馍皮酥脆,肉馅料足且鲜,真真是人间美味。
像这样能吃到不同地方的地道美食,普天之下也就上京古都可以做到。哦不,江陵也即将可以。
吃饱喝足后,就要去办正事了。自安上门,查了公验入皇城。
由杂役领着到礼部递交文状,又有户部官员在侧,核实每人户籍上的信息,确认无误这才算是报了春闱的名。
从皇城出来,因离午时开市还有些时辰。一行人又去了颁政坊,此处寺观颇多,乃京中文人爱往之地。
“不愧是.....文人墨客流连之所。”
谢知意看着一块被题满了诗的巨石,目瞪口呆。
她也不想表现得太像田舍汉,实属此景江陵未之有也。
江陵倒有题壁的,不过那些‘白壁’都是木板粉刷后,可拆卸的,写满了又换一块新的。
哪有这般丧心病狂,连石头也不放过的。
谢玉衡自一告知板背面上移开视线,寻容时要来笔墨。
从竹筒里倒出墨汁,提笔沾墨,在板后上留下四字金言后,满意离去。
许律勾着谢竹书的肩,一边啃着不知路上拿买的糖葫芦,一边念出板上的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而后是另一个人的字迹,“莫欺壮年穷!”
下有人接,“莫欺花甲穷!”
最后四个墨迹未干的大字——“死者为大!”
许律、谢竹书:“......”这字你就看吧,一看一个不吭声。
见弟弟脸色奇怪,谢云华亦微提裙摆上前,而后亦是沉默离去。
嗯,家主还小,会恶作剧也很正常,符合孩童的心性。
待谢玉衡一行全部离去,一窥视已久的华服男子,自旁边寺庙出来。
凑到告知板后一瞧,顿时庙旁响起经久不消的鹅叫。
鹅叫完,男子双臂一使劲,直接把给告知板拆咯。
嘿嘿,晚上直接扛进宫。让皇兄瞧瞧他选中的小屁孩,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午时后,谢玉衡一行便去了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