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乃国子监穆司业,休沐日被抓来当大冤种,也不觉得郁闷,反乐在其中。
他目光深邃,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传闻中的神童江陵侯。
堂下红衣少年挺拔如松,宛如玉树临风,谦逊拱手作答:“回大人,学生未曾做过。”
“那下官斗胆再问侯爷一题。”穆骥站起身,对着谢玉衡长揖一礼。
后者又还以一礼,道:“大人请问。”
场内文人纷纷竖起耳朵,不时旁边人以目光无声交流,眼内难掩震惊之色。
也有那胆大的,见众人视线都在江陵侯身上,忙展题卷向好友求助。
穆骥手指滑过银白的须发,脸上满是岁月沉淀的痕迹,朗声开口: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也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场外围观群众,或陪同参考之人,听得两眼冒金星。
小声道:“啥玩意,每个字都是大梁话,连起来咋就听不懂了?”
头顶四方帽的男子,好心解释:“就是说俩耗子对着打洞,大鼠小鼠第一天都打一尺。”
“第二天起,大鼠每天多打一半,小鼠少打一半,问它俩啥时候能见面。”
那人抓抓头,嘀咕道:“直接给俩耗子每只来一榔头,偷菜贼鼠还见面,见阎王老爷去吧。”
男子汗颜,正打算从箧笥中取出笔墨纸计算一番。
就闻场内稚气未脱的声音,吐字清晰答道:
“于第三日,一个时辰又三刻钟后相逢,相遇时大鼠穿墙约三尺四寸七分,小鼠一尺五寸三分。”
不知谁小声讥讽:“装什么装,既不打算筹,也不用纸张,张口就来瞎编乱造谁不会啊。”
声音虽小,奈何室内安静,便也如雷贯耳般传入每人耳中。
穆骥目光如炬,冷冷扫过后方某士子,慢条斯理道:“此乃去年国子监上舍岁考之题,无一人做对。”
“老夫不过将尺寸略加修改,江陵侯所答乃正解矣。”
不仅是正解,还能精确到时辰点刻。
穆骥看谢玉衡的眼神愈发欣赏,这小娃子,比国子监里那些个愣头驴好多了,知礼聪颖。
便是其师本人——兵部尚书司远道来了,未必算得有这么快.....
须臾,穆骥又陷入懊恼的情绪中,怎么当初自己不辞官呢,白捡一天资聪颖的弟子啊。
闻穆司业言,满室皆惊。
有一埋首落笔飞速计算的商贾之子,脸上写满惊愕,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一岁时抓周,抓的就是他爹的金珠盘,自幼在算学一途也算天赋异禀。
本想着快江陵侯一步算出,扬自己之名。
此举虽不仁,可机会难得,过时不候,谁曾想...…竟是空想。
在他惊讶愣神中,旁边又有一考核官出题,谢玉衡亦快速作答。
如此快问快答来了两次,就见穆骥从靠屏风放着的箱笼里,掏出发黄的书册,择一题而问。
感觉明显加深了难度的题,谢玉衡星眸一转,抬袖掩住半张小脸。
kuku咳了起来,虚弱道:“......突觉身体不适,家中长兄数艺不在玉衡之下,不若让兄长替玉衡作答。”
穆骥忙指使杂役替谢玉衡搬来椅子,又奉上温度适宜的茶水。
见她咳得没那么厉害,这才舒了一口气。
问得起劲,倒忘记了这位可是个大名鼎鼎的病秧子。
听闻来京路途中还数次病重,那些想巴结的大官小吏都无法上门呢。
穆骥心中涌起一股深深惋惜之情,眼神转向场外围观之人,高声询问:“何人是谢大公子,请上前来。”
自家看着长大的妹妹,只见其抬袖时,便知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明礼心生暖意,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如同落在琴弦上,既有节奏感又从容不迫。
站在堂下,先是对穆骥等人拱手一礼。随后也不需穆骥再重复念题。
便将正确之解侃侃道来,自信而谦和。
看得穆骥眼前发亮,江陵侯身子骨不好,这位看着倒是没啥毛病,是块为朝廷效劳的好料子。
谢玉衡‘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充满笑意的目光落在大哥身上。
许是有人准备在乐艺坑她,倒连累大哥绝妙的琴声,无人欣赏。
不过,是金子在哪都会发亮。
察觉到堂后渐渐离去的细碎脚步声,谢玉衡眸光微动,不动声色继续吃茶。
杏花随风在枝头轻轻颤动,一男一女并肩行在青石小径,身后有宫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见贤能举,倒是个不妒贤嫉能的好孩子。”
女子衣着淡雅,姣好容颜挂着笑,既温柔又不失端庄。
楚珩大掌下微微用力,捏了捏女子的柔荑。无奈道:“和季二妹妹一个性子,你自是觉得极好的。”
“王行儿你多大了?都是做皇帝的人了,怎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季平君挣脱他的桎梏,不轻不重往楚珩小臂上拍了一下。
她自知他在意指什么,可...王行儿,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王行儿了。
不再是那个交州不受宠的世子。
他是楚珩,是天下百姓的君。
不论是为人妻,或是为人臣,她都该为大局着想,哪怕...心如刀绞。
楚珩长眸微眯,俯身女子耳边低语几句。
顿时,季平君脸红得像只虾子,瞪视某不正经的一眼,甩袖大步往前走。
男子笑得满面春风,眼见着前方那心尖尖上的人儿,越走越快。
楚珩假意哀嚎:“我家季二妹妹都不知道疼人的,朕昨儿批折子到子时,也没有人心疼,唉。”
后边,武力高深的侍卫统领——陈秋恨不能把自己耳朵割了,再戳瞎双目。
明明是某人被皇后冷落许久,今日难得得了空哄媳妇,挑衣服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