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未同她表明心意,亦不知卿心,是否似我心......”
入赘之事,甚远。
许律垂眸,明亮的阳光穿透明瓦,铺呈在他眼前,于坠入黑暗的他而言,着实诱人得紧。
少年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处明亮,光撒在他修长的指上,温暖令人痴迷。
须臾,他收回手撑起半个身子,仰头与许家主对视,想要从父亲眸中瞧出可有半分虚假。
许久,正色道:“明日何时开宗祠大会?”
“辰时!”
许家主踹了许律一脚,没好气道:“滚,看着老子心烦。”
这兄妹二人,一个未曾表明心意,就做起龟鳖之派。
一个未婚配,出入带两俊秀护卫,子女果真都是讨债鬼......
书房再次归于寂静,白衫少年长发披散,平躺于青色雕花地砖之上,整个人沐浴在金辉之下。
屋外鸟啼宛转悠扬,娓娓动听,全然不似一个时辰前,那般吵闹让人头疼得紧。
许律望着手中的荷包,喃喃道:“真好。”
真好,他可以有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
荷包内装的是,春闱时谢知意给的治泻疾药丸。
一个个小巧玲珑,外边还裹着一层白色糖霜,着实可爱得紧。
许律将荷包捂在胸膛,阖眼细细感受着心跳的加速,嘴角扬起的幅度不受控的上扬,再上扬。
倏地,他起身坐回书案前,不论父亲真心或假意。
为了母亲妹妹与卿,他都需加倍努力,乾坤夕惕,功不唐捐。
五月廿十三,许家宗祠大会,许家主宣布下任家主为——嫡女许吟秋。
如石入静湖,惊起千层浪万丈楼高。
且任风浪再高,许律一人一马,疾向江陵南面港口。
一直默默跟在其身后的马车,在南城门驻足,目送少年远去。
许吟秋唇角一勾,咋舌道:“爹,你瞧哥哥这不值钱的样子。”
许家主以手掩面,看什么看,他没眼看!
“万一,那姑娘瞧不上律儿怎么办?”许夫人略带埋怨地瞪了许家主一眼。
“连个姑娘都拿不下,你指望他回来接手许家,不给带沟里去?”
“再说了士农工商,好好的官途不走,回来当劳什子富商,指不定那日被人抄了家,白为他人作嫁衣!”
眼见父母又要吵起来,许吟秋鬼鬼祟祟往马车外蹭去。
许家主眼睛一竖,严声道:“干什么去?不去巡铺子,莫不是又要寻你那些护卫?”
许吟秋辩驳道:“哪啊,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是去寻木材商人,那蒸汽机车您也看到了。”
“我估摸着以后大梁各州都要铺木轨,反正铁杉木好好保存,可以放好些年呢。”
“何不趁现在价格还没涨上去,先买一些备着?届时自家用,或转手卖了都是极好的。”
许家主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挥挥手道:“行,去吧去吧。钱不够直接从账上支。”
......
汉江自西向东流,而经一日一夜航行的谢玉衡等人,于清晨时分驶入富春地界。
也是夜里入了扬州地界方知,钱唐县早在前几日就封了城。
各城门皆有重兵把守,不许人员进出。且连带渡口,也只准有通行令的船只驶入。
好在富春离钱唐县也不是很远,等会到了港口可换乘马车。
谢玉衡站在甲板之上,举目望向两岸。
山色连绵起伏,重峦叠嶂,在晨雾中隐隐约约,时隐时现,一片浮岚暖翠,烟岚云岫之景。
茫茫江水一色,岸边草林茂密,时有村舍、茅亭点缀其间。
偶逢江边有花甲之年老者,垂钓竹舟边,几只野鹜凫游嬉戏在附近。
“若非赶着去钱唐时间不够,真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谢云华双手放在护栏上,发丝迎风飘扬,衣袂纷飞。
谢玉衡见她眉间忧喜之意各半,出声安慰道:“待回程时逆水行舟。”
“大把的空闲光阴,可供云华姐姐描绘丹青,届时姐姐莫要厌烦了去才好。”
“家主惯会哄我开心。”
谢云华嫣然一笑,迎风的眸子中光华流转,像是璀璨的明珠。
只是她意并不在此,她仰头睁大了眼,似想要将富春江景深深刻入脑中。
幼时,爹爹还做漕夫时,带着她和竹书一起去扬州游玩,同样的货船,同样的是在江陵登船......
只是船行至一半,那些人说什么‘有女同行,航行不利。’
说女子属阴,男子属阳。
船水相接乃是极阴之地,需得男子的阳进行调和。万不可让女子上船,否则就会阴阳失调,于行不利。
哪怕那时她未过总角之龄,按他们的说法也是属阴的。
到最后还是爹爹塞了管事好些银钱,她才没被半途丢下船去,却也只能缩在暗不见天日的底层船舱里。
也难怪娘亲哄她说家中有事,就不一道去了。
客船倒也接待女客,但寻常人家哪舍得特意花那个银钱,只为去扬州游玩一趟。
“家主,你可曾听闻货船‘有女同行,航行不利’一言?”谢云华偏头问道。
谢玉衡踱步到容时等人旁边,伸手将烤鱼翻了个面,道:“我只听过有鱼炙烤,不佐生姜会很腥。”
梅行云噗嗤一乐,险些给烤鱼加上他独家口水,还好谢竹青及时出手,将他头扭到一边去。
谢竹青递给妹妹一串刀鱼,温声道:“这个炙好了,你先拿着吃。且小心些,莫被鱼刺卡着了。”
谢玉衡接过烤鱼,将其举至迎风处,利用江风降温。
她看向谢云华,分析道:“谓之有女同行,不利航行。”
“说到底不过是为避免男女同船,增添一些风月笔墨,而凭空捏造之言。”
见谢云华面上还有几分不解,谢玉衡揉了揉鼻尖,这她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