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斯年并没有提杀手的事情,一心只提桥的事。
因为这些杀手全部被杀死了,刑所也很快就获得了他们的身份。能在水底里待如此之久,不说是东泽国的人都没有人相信。
东泽国海水的面积多过于田的面积,在天耀国东北面,是一个极小的国家。
此次北扩就连莫北渊都没有动他们,并不是害怕,而是没什么价值。
但是这个小国野心还不小,东戳戳西搞搞,一会儿在天耀活动,一会儿又在南起活动,听说此次莫北渊站南起时,他还趁机夺了一小块双方有争议的地方。
莫北渊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了东泽这个小动作,准备去要回地,他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立即退了出去。
也不知是为何他会来袭击天曜国的王上,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宇文炤通过入境的商队,才知道东泽的一个亲王世子来天曜购买珠宝,没想到却死在了京城。
而他并不是出使,是自己出来玩儿,还借用了他人的身份文书,所以天曜礼政司并不知道此事,说起来也就不算国事了,没想到他的父亲却派了人来报复。
最后只能说他们的目的是要破坏天曜秀筠会这一
节庆,而并非针对王上。
此事这么一解释,听起来就合情合理了,不由得大家不信。
于是宇文斯年便要琮王主办此事,派了使臣前去协商,予以了一定的补偿,并且对此次的袭击表示既往不咎,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
宇文炤在礼政司任职多年,处理这些事情,得心应手。
令宇文斯年闹心的是桥的事。
当宇文炤提起这个桥修建的时间时,宇文斯年的心就揪在了一起。
这一批桥的修建时间与之前倒塌的连星阁是一致的,这些桥正是跨过天曜河,到连星阁去祈福的要道。
连星阁因为质量问题垮了,这桥也垮了,但是桥却垮在了后面。
宇文炤去查探过,此桥在连星阁塌了以后,被人修葺过。
参与修葺的工匠以及进行修葺批示的工政司官员都被关押了起来,而这些被关押起来的人在刑所居然都没能过得了夜,全部畏罪自杀。
所以是有人知道连星阁会有事,也可能连星阁也被修葺过,但最终还是没有抵得住倒塌了。
这桥也是一样,修葺连星阁的人只以为修葺了就没事了,没想到楼会塌,楼塌了以后他们担心桥也会塌,于是才会派人
去修葺,因为桥塌了会让宇文斯年再次想起连星阁。
宇文炤跪在宇文斯年面前道:“儿臣只以为人在刑所便不会有事,没想到一个也没有留下,请父王责罚。”
“不关你的事,有人的手伸得太长而已,没有想到工政司和刑所都已在他控制之内。”他将儿子扶了起来。
“炤儿啊,你觉得这两件事情有联系吗?”宇文斯年深深地望向宇文炤。
宇文炤摇摇头:“我想的是巧合,这桥怕是意外。”
宇文斯年点了点头,又问:“这桥和这楼只是因为工政司的人要贪污,买了劣质的材料修建而已吗?”
宇文炤这一下不知该如何答,只能够伏倒在地,不敢起身。
然而正是这样的动作,让宇文斯年闭紧了双眼。
他叹了一口气道:“终归我是老了,有人嫌我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时间太长。”
“父王,您多虑了。您正当年,这个位置一定得您坐着才行,我们兄弟几人都还没有资格,没有能力。我这么说兄弟们也许会不同意,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父王,我本就无所求,现在的所求也只是希望父王、母妃身体康健,能看
到我的孩子出生长大。”
宇文炤说着说着,眼也红了。
宇文斯年想起来,原来他是最受宠的一个,因为伤,便失去了父爱民母爱。
这连星阁是在宇文斯年五十岁大寿时修建的,宇文斯年和先王一样喜欢登高望远,所以便建了这楼,这样就可以俯视自己的王城,俯视自己的功业。
有了连星阁,长定殿就被弃用了,这连星阁也就成了宇文斯年每月都必须要到的地方。
当然他什么时候去并无人知晓,是很随机的。
所以此人不知是心中有所愧疚,想看看宇文斯年的运气如何,还是心思极重,赌的就是宇文斯年去的时候带着众多大臣或者后宫妃嫔。
人一多,必出事,要么从桥上跌落,要么从楼上跌落。
工政司,宇文斯年心里也清楚得很,掌控在太子手中。
太子利用工政司四处敛财,才能维持他的奢侈生活以及拥有拢络权臣的巨额花费。
兜来转去,又回到了太子身上。
宇文炤在一旁不敢说话,他默默地陪伴着宇文斯年,眼睛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他父王心里想什么,他心里就在想什么。
宇文斯年正在唉声叹气,军政司人送上来军
报。
既然已经班师回朝了,那么就有前线阵亡损伤的数据,以及夺城的数量,花费多少银饷,花费了多少粮草,又斩获了多少......等等这些数据。
现在只是大概的,具体数额要等他们回朝以后再联动各政司,派专人组成团队进行核实。
眼下递上来的只是一个大概,但大概也让宇文斯年血压飙升,脸都气得绯红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又细细看了一遍。
然后,他把手上的册子扔到了宇文炤的脚边。
因不是宇文炤管的事儿,所以他也不能看,就只能拾起来合上,双手举过头顶。
“允许你看,你看看你大哥干的好事!”宇文斯年怒道。
宇文炤道了一声“是”,也定了定神,这才展开了册子。
他一看,心里也是吃了一惊。
原本他就在担心这事儿,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行动晚了。
这夺下之城的价值与花的钱、死的人完全不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