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聖筵位于汀州岛城北,偌大的府邸紫金重檐,歇山壁画,黑漆木门,金灿门钉。两面飞尨彩旗分别立于石阶两侧,旗下则是一对紫黑魔石雕刻的飞尨兽。
门外四名魔族侍卫昂首伫立两侧,远远地看到梅西子,齐刷刷地朝她行了礼,目光越过梅西子,又看到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
前面那位身披黑色斗篷,兜帽垂在后背不曾遮脸,此人周身魔息极为浓烈,路过门口的侍卫时,脚步带起的风让他们忍不住脊背生寒,除此之外,他们还感受到了酷热的火灵气息,不由地互相暗中交换眼色,噤若寒蝉。
而后面个子更高一些的男子则是将脸隐藏在了宽大的兜帽里,没人能看清楚他的面容,此人身上无丝毫魔息可察,可即便如此,四名侍卫依然能感受到其周身森寒逼人的气场。
梅西子带着两人进了罗聖筵的正门后,沿着侧廊一路向宅院深处走去,来到了第二进院落的殿门前。
唐九打量着大殿的匾额,没能看懂上面写的什么,他迈开步子刚准备上台阶,就见数不清的黑影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刀光剑影直逼他身侧。
青冥一直紧跟在唐九身后,觉察到危机后,他反应迅速地开启结界护住了唐九,又倏地腾起将满掌寒冰挥掷而下。
只听阵阵兵器断裂之声,黑影们纷纷丢下被寒冰冻裂的断剑残刀,化为缥缈魔息再次朝青冥袭去。
青冥施展出冰刃正要接招,只见正殿门“砰”地打开,一把折扇飞旋而出又急剧变大,像一个盾牌,生生拦截住了罡凌电掣的冰刃,转而缩小回原来的大小,飞回了殿内。
众魔息一见折扇,纷纷停而现出魔人身形,跪地行礼。
唐九和青冥定眼一看,都是蒙着半张脸的劲装暗卫。
“稀客啊!”
颜魅摇着扇子迈出门槛,一双媚眼在唐九和青冥身上反复横跳,嘴角勾着浅笑。
“不知是唐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多有冒犯,唐公子恕罪……哦不,准确地说,该称您仙君,含山仙君,久仰久仰。”
唐九沉默着,不置可否,颜魅果然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思忖着在人间桑岭镇时,他就在梅西子面前暴露了身份,而梅西子既是颜魅的手下,应当会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报转达。
然而颜魅当真是听了梅西子的禀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吗?还是说……他其实早就知道?
唐九不能肯定。
青冥朝说话声音方向看过去,见传闻中的南境城主颜魅穿着黑色锦服,乌发散而未梳,一双秀手捏着一把暗紫色的折扇,远远望去,扇面点缀着银光斑驳。
这人长得貌如其名,着实魅惑动人。
颜魅察觉到不远处探寻的目光,抬眸看向唐九身后的人,“这位公子……并非魔族人。”
“主公认得他吗?”唐九神色如常地看向颜魅。
青冥将兜帽取下露出脸,朝颜魅笑道:“在下青冥,见过主公。”
颜魅回了青冥一个微笑,一边端详着青冥的容貌,一边负手围着青冥转了半圈,摇晃着脑袋道:“诶呦,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尤其是这双眼睛,怎么……”
他目光在青冥的面部流转荡漾,扬了扬眉毛,刻意拉长了尾音,引得众人目光全都朝青冥汇聚。
“……跟唐薪真像啊。”
唐九闻言,当即转头跟青冥对视了一眼,捕捉到了青冥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只是跟唐薪像?”唐九回头问颜魅。
“那不然呢?”颜魅转向唐九。
“当真不认得他?”唐九又问。
“非我魔族人,自然是不认得。”颜魅语气略有惋惜,旋而又振奋道:“这位公子可否愿意屈尊做一回人模儿?颜某想为公子画一幅——”
“他是我的人。”唐九打断他,阴恻恻道:“租用需付钱。”
颜魅眯了眯笑眼,“那仙君说个价。”
唐九顿了须臾,迈开步子朝颜魅缓缓逼近。
“主公自断手足,可租用他半刻钟,若是嫌时间少,无非再挖去双目,我再赠你半刻钟。”
颜魅怔忡一瞬,被唐九身上铺天盖地的魔息压制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笑音不太顺畅地从口中泻出:
“仙君真会说笑,断了手足、挖去双目,还如何作画?您的言外之意莫非是——”
唐九哂笑:“痴心妄想。”
青冥立在一旁目睹了两人的对峙,如闻风声鹤唳,如见血肉横飞,让他毛骨悚然、心脏狂跳……
到底是五成心魔把控着神思,唐九跟先前相比,不太一样了。
不过更让青冥晃神错愕的是,颜魅只不过是提出作画一幅罢了,唐九竟然会动怒。
颜魅被怼得面上没了笑,却多了些玩味的考量。
“不知这位美人在仙君心中分量如此之重,是我唐突了,仙君见谅……咱们进去说?”
他抬扇子指了指殿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梅西子。
梅西子跟颜魅对视过后,立刻了然,朝颜魅行了礼,遂带着满院的暗卫离开了。
大殿中央主座旁的邻席上坐着一个少年,他正剥着盘里的果子,剥完就往嘴里塞,看到颜魅一袭人走了进来,依然自顾自地吃果子。
颜魅吩咐侍女上茶,走到主座旁掏出帕子擦了擦少年沾了果汁液的嘴角,又低头凑近他耳语了几句。
少年面上无神,眨着大眼睛望着唐九和青冥,随后朝颜魅点了点头,就起身从侧门出去了。
“他是谁?”唐九将斗篷脱去递给了青冥,盯着少年的背影目送他消失在侧门处。
颜魅终于拿出一副主公该有的模样端坐了下来,说道:“托你的福,阿涂金送我的,烟场的随礼,原本是烟场的杂工。”
唐九听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道:“那倒是多此一举了,烟场现如今归属南境,一砖一瓦岂不是都归你了?”
颜魅掀起茶盖捋了捋茶沫,意味深长道:“近二百年来烟场的两次风波都因你而起,你一动怒,烟场就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