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鸿胪寺的头把交椅，曹楹比谁都清楚，谈判说起来是谈，但其实真谈起来抡胳膊喷口水，比市集还热闹。
何炎烁的话，他一点也不恼。
望着对面的厉国使官慢吞吞开口，“如果何大人真想死，那就请何大人先死一个吧。”
“你死后，若是厉皇当真要以何大人之死，向陛下换小月山主权，臣身为目击证人，必会为何大人写一份言辞中肯的奏折。”
五十一岁高龄的何炎烁什么人没见过。
他当即高喊一声“好啊”，同时手脚并用飞快的爬上桌子，无比顺滑的溜到对面的曹楹面前，低下脑袋就朝他怀里撞。
“老朽不活了！孟国人要逼我去死！”
何炎烁这一下来得实在突然，郎柏年惊呼一声“小心”，瞬间侧身挡在孟长芸面前，本能的把她护在自已怀里。
生怕何炎烁不顾老脸，脑袋的真实意图其实是偷袭孟国护国嫡长公主。
孟长芸倒是被护着了，但何炎烁所过之处不但将桌上的茶碗打翻大半，弄得倒处都是茶水，一片狼藉，还将所有人吓的鸟兽四散。
但最郁闷的当属曹楹。
身为孟国有名的清儒，他一向克已复礼，举止温文。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厉国老头胡子拉碴的拱在怀里，又抱又打。
要不是大家又涌回来及时拉开他们俩，不止是他的官服被撕破，稍一眨眼就要当众衣不蔽体了。
被下属护在安全范围内的曹楹衣衫破烂，发髻散开，脸上还被抓了两道血口子，他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何炎烁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这老匹夫，不成体统！你你……”他再说不下去，悲愤地直接甩袖走人。
而何炎烁这个始作俑者满面红光的折腾了大半天，突然又秒变回年老体弱的人设。
“哎哟”一声叫唤，就往文晏身上软软倒去，“老夫的头好晕阿，文大人，快，快扶老朽一把。”
文晏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手忙脚乱的接住何炎烁，连一向的洁癖都忘了，“何大人，何大人你没事吧，你快先坐下。”
其余厉国使团的官员见此，也赶紧过来询问。
好好的谈判还没开始半个时辰，就被何炎烁一个不高兴搅成了一锅粥。
孟长芸突然想起郎柏年说他曾为了一坛酒，硬在友人家赖了三个月的故事，突然觉得这老头的行事风格虽然不着调。
但相当管用。
毕竟这世上有多少人能为了自已的祖国，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一时间，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朝身边的阿碧努努嘴。
阿碧当即转身出门。
很快，身后又跟了一位提着药箱的大夫进来。
“各位，”孟长芸提高声量道，“这是我孟国有名的方御医，最擅针灸，本宫相信有他在何大人很快就会生龙活虎。”
文晏正要点头，头疼晕倒的何炎烁却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扯他袖口。
他不禁皱眉低头，老头却对他眨眼睛。
那意思仿佛在说，文大人，现在就是关键时刻，快帮老朽拉回场子阿！
文晏暗叹一口气。
“多谢长公主关心。何大人身体不好，是以常年都带着救急药在身边，与其让不熟悉的大夫看，不如让刘大人回客栈取药更对症。”
早算到他会拒绝，孟长芸也乐得大方，“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刘大人跑一趟了。”
“应该的，应该的，刘某去去就回。”
刘大人说完与文晏交换眼神，朝同僚拱拱手，大步转身出了茶室。
此时，客栈的伙计已将桌面、地面重新打扫干净。
孟长芸与郎柏年等人又坐回原位。
“各位，我们继续，不知曹大人刚才所提的条件可有人反对？”
“长公主，”文晏开口道，“孟国所提条件我等自会上报厉皇，但基于刚才提到的维持六国和平，我厉国同样也有看法。”
“文大人请说。”
“既是要维持和平，那必要加强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其首推就是两国联姻，孟国公主嫁于厉国太子。”
“待他日厉国的下一任继承人身上有了两国血脉，孟皇成了他的亲外祖，还何愁两国再起战火。”
孟长芸闻言不由冷哼。
“文大人还真是言辞凿凿，但问题是在欲望面前，孟国的那一丁点血脉算得了什么，这种想当然的说辞你自已信吗？”
孟长芸说罢，王方如立即接替。
“长公主所言极是。我孟国既是战胜国为何还需公主联姻，厉国若是不想换回二皇子大可直接说，但我孟国从无公主和亲的先例。”
郎柏年也冷声斥道。
“直说吧文大人，孟国适龄的公主有三位，厉国打算向哪位公主提亲？”
文晏飞快的扫了孟长芸一眼，见她正冷冷地瞪着自已，不觉神色一黯。
“向孟国公主提亲一事排在和谈之后，具体事宜还待厉皇定夺。”
很好，皮球又踢回来了。
孟长芸起身。
“和谈不可能无止无尽，半个月后还没有结果，我们就直接打过溟江，夺下勉城、西南山，也不用在这白费口舌！”
正在这时，头疼晕厥，连药都还没等来的何炎烁何大人突然一声“我呸”醒了过来。
“谁要打？我厉国诚心和谈哪个王八糕子还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