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天气便冷了下来,一场早冬的雪将化未化,地上湿漉漉的,更是冻人。
晋安随着母亲到了郦春宫,发现太妃有些精神不济,还咳嗽了。王妃便忧心:“太妃可是冻着了?天气乍冷,可要保重身体。”
太妃倒是不在意,咳了两声缓过来,摆手对王妃笑道:“不碍事。这个时节,就是年轻体壮的也容易寒风入体,何况我这个年纪?太医已经来看过了,我吃两副药就好,不要大惊小怪的。”
话虽如此,太妃本就上了年纪,此时脸色一憔悴,看起来是越发苍老了,王妃放心不下:“还是要当心一些。”又对边上专伺候太妃饮食起居的姑姑说了几句。
太妃笑呵呵地听着,转头把晋安叫过来,拉着他手问冷不冷,然后说:“晋容这孩子也真是的,大冷天的还在雪地里练剑呢,谁叫也不听。你来了正好,上次你们玩了半天,可见是玩得好,快去看看他,叫他回屋子里去暖暖,别冻坏了。”
晋安心道,上次跟他玩半天的可不是我,那个人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
不过听着也是好奇,又是要去看他的,便听话地随宫人去了偏殿。
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了练剑的唰唰声,走近一看,果然,湿漉漉的小院子里,一个人影正在练剑练得认真呢,穿得怪单薄的,手中那把剑倒是虎虎生风,颇有样子。
宫人上前躬身提醒:“九殿下,玉州王府的小公子来看您了。”
晋容这才停下来了,为了动作方便,他只穿一身束腰的夹袄袍子,显得腰细腿长,一张脸又是白玉无瑕的,站在那里真像一幅工笔画。就是他手上那把剑雪亮雪亮的,一双眼睛又漆黑安静,不知为何看着有股子冰冷的锐气,叫人不敢直视他。
晋安上下打量一番他,皱着眉问了句:“你不冷么?”
晋容看他一眼,转身走进屋子了。
晋安一愣,反应过来,心道他又不能说话,自然不会回答我了。便也跟着走进去。
晋容洗了手擦干净,这才披上厚实的外袍,清凌凌的双眼又看晋安一眼,似乎是问他来做什么。
晋安不知为何有些不快,道:“我才不想来看你呢,还不是有人离京之前,叫我多进宫,看看你有没有受欺负。真是的,如今谁能欺负你?也亏得他那么关心你。你就不关心他在边关有没有危险?”
说完便见晋容双眼盯着他,有些急切担忧,终于不再是无所谓的模样了。
晋安被他看得,顿时又觉自己在欺负他一个哑巴,便又悻悻地说:“他没事。此时该是平安抵达玉州了,他武艺高强,又聪明过人,肯定一路顺风的。”说不定父王已经被他治好了呢。
晋容仍是微微皱眉,过了会儿,慢慢地开口了:“消息……可有?”
晋安惊讶地瞪大眼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话呢!虽还有些磕绊,但已能听得清楚了,比起在普渡寺那时不知好了多少,再过段时间,想必再无障碍了!
真没想到,他这口疾恢复得这么快。对了,上次在这里留那么久,说不定就是帮他治疗了,毕竟他有疗效奇特的药……
晋安惊奇乱想了一会儿,才在小皇子不耐烦的目光中摇头,“没有消息。算算时间,也不过才到玉州几天,就算写信回来,也没那么快的。不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也不必担忧。”
晋容便不说话了,微微皱眉,低着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里的思绪,也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格外地美貌动人。
晋安看他一眼,又忍不住看第二眼,心道这九殿下是越长越好看了,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他。不过九殿下也太单薄了些,哪有一点潇洒风姿呢?倒像个要人护肤的柔弱姑娘似的,没一点男子气概。
屋里一时便安静下来。
虽觉没意思,不过也不好刚来就走,晋安闲着没话找话:“你大冷天的怎么在院子里练剑?上次来不是还说在练拳,难道你要把十八般武艺都练会不成?”
晋容听了没再说话,只是站起来,拿起搁在桌上的剑,似乎又要出去继续练了。
“哎,你怎么不说话呢。”晋安被无视了有些不高兴,便也站起来,因为晋容一向不得圣宠也从来没有架子,便没有像对八皇子一般把他当做殿下的敬畏,“又不是不会说,真是……”
锵——
只听一声清响,晋容已抽.出剑来。
晋安吓得戛然而止。
只见他走到廊下,垂眼看着潮湿的青砖地面,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冬日初雪的冷气,声音却是带着一份火热的坚定。
“像他,一样。”
是的,他想成为娜娜那样的人。
练拳、练剑,想要变强,长得高大,像他一样自由,充满力量,潇洒自如,而不是被困在深宫的一个可怜皇子,不要成为他的累赘,不要他只是可怜自己,而是想要与他肩并肩。
晋容说完,便继续持剑去练习了。
在寒风中练剑的单薄少年,默默无声却那么努力。
晋安在原地看着,呆了一会儿。
原来他是把人家当成了榜样,才会勤练武艺啊。
而且——晋安和晋容同岁,之前也是一般高的,但是就在刚才两人都站起来的时候,晋安突然发现,晋容竟比他高一点了!这才半年不到,他怎么长得这么快?
没道理的,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勤快习武锻炼,个子才会长得快?
又想到最近其他人都有事情做,习武的习武,写文章的写文章,作画的作画,如今连这个养在深宫的小皇子都这么积极练剑,个子都比自己长得快——人家甚至已经不是哑巴了!
晋安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还有一种虚度光阴的焦虑感,总觉着自己也该找点什么事情做才行。
再看了一眼小皇子,晋安皱着眉毛转身离开了。
出宫后,晋安便不顾王妃的劝阻,冒着严寒去郊外练马了,尤其练习骑射。他心道,倘若勤学苦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练成百步穿杨的本事,将来长大了,说不定能奔赴边疆上场杀敌,为父王和长兄分忧,到时也是有真本事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比现在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