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死了,死在30岁那年。
当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正身处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之中。
夏至很懵,原来世间没有天堂跟地狱。她飘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遇见了她。
她穿着白色古代褥裙,身材高挑,披散着长发,面色苍白,五官精致。
她站在那里,盯着夏至看了好久好久。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长时间没人说话,声音沙哑又难听。
“原来是你。”
此话说得没头没尾,听得夏至更懵了。
“你这一生从未被人偏爱,你恨吗?”
夏至一怔,是啊,从小被父母偏心的那个不是她,长大后谈恋爱被抛弃的是她,就连工作上二选一,自己还是被放弃的那个。
“也许是我不够好吧?”
夏至自嘲一笑:“那你呢?”
“我的人生啊,也没好多少。但是比你好,因为还有人爱我,疼我。”
“你想一直在这里飘着,还是去过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
她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道:“是啊,我不想回去了。”
“?”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夏至看着眼前的美女,拒绝了。
“我从来不拿别人的东西。”
“不,你会同意的。”
“你难道不想过衣食无忧的日子?父亲是高官,母亲是高门贵女,丈夫不是官二代就是青年才俊,不比你在那个世界苦苦求生的好?”
“而这一切,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
夏至不信,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而且女子在描述的时候,明明是一脸的鄙夷,这把自己当傻子呢!
“那你呢?”
“我啊,我会重新投胎,去过不一样的生活。”
“所以,这是交换?”
“你很聪明,如今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代替我活下去。第二,重新投胎,去过未知的人生。”
“你在威胁我?”
“当然不是。”
她笑了,嘴角出现两个酒窝,单纯又迷人,那一瞬间,让夏至放下了心中防备。
女子上前来,却一掌击中夏至,夏至如掉线的风筝急急地往下坠去。
“可是,在我这里,你只有一个选择。”
“拜托你,照顾奶娘一家。”
“如果可以,问问爹娘,为何要生下我?”
她泪流满面,身旁似乎出现了心仪的那个少年,微笑着望着她,是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她弯腰冲夏至坠落的方向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远去,最后消失在天际。
“你要等着我。”
一阵剧痛袭来,夏至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愿重生回来。
她,出生的时候就被认定不详。
她,还未满月,便被送往离帝都最远的一个农庄。
五岁那年,她病重,亲人未至,奶娘的闺女出门后却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年,奶娘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十五岁那年,奶娘说她的及笄礼,家里一定会来接她。
于是,她盼啊盼,从早盼到晚,结果盼来了劫匪。
那群贼人凶神恶煞闯进庄子,大开杀戒。
奶娘为了掩护自己逃跑,被利刃刺穿了身体。
管家,奶娘的丈夫被万箭穿心。
奶娘的独子,已是秀才的那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被人一刀砍掉了头颅。
她拼命地跑,可是她跑不掉,看着淫笑着围过来的贼人,她一退再退,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她不止一次看向大门的方向,多希望有人能够救救她。可惜,等她站到了井边,还是没人来,她只能转身投了井。
只是,在双腿落空的刹那,她被贼人拉了回来。
那天的风很冷,漆黑的夜空中没有一丝光亮,而身旁是撕碎的衣裙,心底是无助的呐喊以及充斥着神经的淫笑声,她崩溃了。
她一步一步爬向了那口井,当冰冷的井水淹没她的时候,她满心的不甘,满心的怨愤全都化成了一抹幽魂。
帝都终于来人,把她跟奶娘一家葬在了一处山谷。
原来,她死了,还是回不了家。
可是,她回去了,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她听到了祖母的恶言恶语:“果然是个短命的,不详人,把她送来的东西收拾收拾扔了吧。”
她听到了二房嫂嫂的幸灾乐祸:“娶个高门贵女又如何?这一天天装得有多高贵,心里却是最冷血不过。长女客死他乡,也不见她如何伤心。”
她听到了母亲的懊悔:“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是母亲没有早点接你回来。”
可是,自己死讯传来不足一月,父母兄弟姊妹便大开宴席,其乐融融。
他们才是一家人吧?尤其是看到另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他们说她是母亲的外甥女,他们说她取代了自己。
她好恨,却又不知恨谁。
这些本来应该是她亲人的人,却是那么陌生。
原来,他们从来没把自己当作女儿,姊妹。
她也好嫉妒那些在家锦衣玉食的兄弟姊妹,有父母疼爱,有友人相伴。
而她,只有奶娘。
奶娘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嫁了家里管家的小儿子。
她出生的时候,奶娘刚刚做完月子,主动请缨,带她来到了庄子上。
原本奶娘可以成为京都户部尚书府主母身边的管事。
奶娘的丈夫,那个憨厚的汉子,可以成为京都户部尚书府的得力干将。
奶娘的儿子,那个读书很厉害的少年,本来可以有很好的前程。
奶娘的女儿,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本来可以娇养着长大。
奶娘说她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