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可追忆,女施主要把握的是现在跟将来。”
“寻一擅长之事,或兴之所然,心之所向,做可为之事,终会找到答案。”
夏至喃喃自语:“可是,一个人真的很孤单。”
孤魂野鬼,在这世间,飘荡十数年,却仍没找到归处,有一瞬间,其实是有些羡慕宇文豪的。
谁愿意在这世间伏低做小,只因地位等级差异;谁愿意时时处处为男子而活,只因他是男子,就可以忽略女子的需求,就可以三妻四妾;或者谁又愿意生下女孩被婆家嫌弃,生产之痛也被刻意忽视?
这里的男女大防防的是女子,甚至有女人会因身上有疤会被夫君不喜,而放弃生存的权力。
夏至不懂,所以她一直排斥着这个世界,却在内心深处又明白,必须融入这个世界,才不会成为那个另类。
风起,雪花飘落,一座孤坟,一位老奴,看软剑出鞘,随风起舞,那轻盈的身姿,熟练的走位,像精灵般留在了秦子瑜心间。
“孩子,有外祖母在,绝不让人欺你辱你。”
“孩子,我应邀而来,你可唤我师母。”
“姑娘,您资质欠佳,就算勤加练习,也不能成为绝世高手。如此,还要学吗?”
“姑娘,你说的那个炸弹威力巨大,被有心之人盯上反而麻烦。不过,姑娘,你放心,有你王叔在,一些宵小罢了,王叔定护你周全。”
“姑娘,你别怕,还有我们呢,我们会护住农庄,护住姑娘。”
“姑娘,别怕。”
“姑娘,别怕。”
“姑娘,别怕。”
宝剑滑落,眼泪随着脸颊滚落,在地上摔成几瓣。
秦子瑜飞奔上前,抱住了力竭的人儿。
“师妹,练武不该如此。即使全力以赴,也该给自己留下后路。”
后路吗?
夏至缓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捡起了佩剑。
“师兄怎么来了?”
“我跟小满姑娘一起来的,路上看到了你的马,才知道你在这里。”
“让师兄担心了。”
“这是谁的墓地吗?怎么名字都没有?”
外祖母这一生,与人为善,只可惜高门贵女注定了被联姻的命运。
只是她的运气实在不好,明明最讨厌做人妾室,最后的最后,不仅没有嫁给爱的人,还做了侧妃,连生下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膝下。
她故去后,唯一的希望就是不留侧妃的名头,只想孑然一身,孤坟一座。
“她是最疼爱我的一位长辈。”
夏至眼含热泪,为了外祖母的一生,也为了自己。
夏小满飞奔上前:“姑娘,你去哪里了?可担心死我了。”
夏至摸摸夏小满的头:“出去练剑而已,小满怎么来了?”
“你走的时候都不通知我,下次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夏至笑而不语。
“师妹,无论出了何事,都不该糟蹋身体。”
“还有师兄呢,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跟师兄说。”
可是说什么呢?说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夏家的破事?好像都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师兄,我没事。”
秦子瑜无奈地摸了摸安乐的发顶,不知何时开始,总觉得陌生了好些。
莫名又想到安乐跟夏锦城相视而笑的画面,更加心塞了。
第二日,夏源修父子登门了。
“夏至,族谱的事情是为父疏忽。只是祭祖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一声不吭就离开?”
“是女儿想差了,父亲能加上夏至的名字吗?”
“这,你得给为父时间。”
“要多久?”
“这……作为子女,怎能如此跟为父说话?”
夏至看着威严的父亲,忽然累了,自己本也不是他的女儿。
“女儿本就是浮萍之人,族谱上没有名字就没有吧,我不在意了。”
夏源修看着早已亭亭玉立的女儿,有些话再也说不出口。
“终是为父对不住你。”
“为父今日来,还有一事,你夏雪妹妹一到冬日病情就加重,可否让她过来你这里小住几日?”
夏至心底嗤笑一声:“女儿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行,韬儿留下陪陪你姐,为父去上衙了。”
“父亲,您忙。”
夏至转头跟小胖子夏锦韬大眼瞪小眼。
“走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锦韬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很自然地牵上夏至的手。
“姐姐,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姐姐这里什么都有。”
表兄妹成亲有可能生下病弱孩子的消息终于传遍帝都。
有人持观望态度,也有人退了亲上加亲的亲事。
影响最大的却是那些有问题子嗣的人家,开始名正言顺的纳妾。
而在船上有一面之缘差点弑夫的那位夫人,终于找到了理由,快乐的和离了。
她拿着嫁妆,养好了身体,几年后终于找到心仪之人,婚后生下十分康健的孩子。
至于她的傻子表哥,经历了数次婚姻,却没有留下一子半女。
而户部尚书府二夫人刚将突然病重的大女儿送去温泉山庄,抬头看到唯一的儿子,拉着丫鬟们玩小孩子的游戏,忽然悲从中来。
当年,她也曾为他人动心,可惜他只是一介布衣。得知有机会嫁入尚书府,她放弃了那个为了给自己摘花而摔断腿的他,毅然决然地嫁了进来,即使人选变了,她也从未后悔。
如今,一切都是报应吧?
她还记得再次相遇那年,他已经为生活压弯了腰,那粗糙的双手,逝去的容颜,无一不在提醒她,贫贱夫妻百事衰。可如今想来,他虽然有条微跛的腿,却也生活幸福,子孙满堂,而且个顶个的都很康健。
她想,她后悔了。